“没错。”舒明达说道,“好的寺庙,锦衣卫知道几个。至于周国公父子,日后若再有行差踏错之处,放心,我一定会知会礼部、禀明圣上。”
两对夫妇这才明白,三个人不是来看热闹,根本就是来整治他们的。
还能如何?不论怎样的门第,也绝对惹不起程府、黎王府和锦衣卫。
沮丧之后,四个人俱是黯然称是,凌大太太则有别的请求:“能不能让小女在家中过完年再去寺里清修?”
到这会儿,舒明达已经失去了耐心,凉凉地道:“这话可就有意思了,合着谁犯错受罚还要看日子?照你这么说,我若是除夕夜在京城遇见匪盗,还要留着他们过完年再抓么?”
“……妾身知错。”
舒明达说道:“明日我便派人去凌家领人,是活的就去寺里,是死的也无妨,验看之后,随你怎样发送她。”
“……”凌大太太泪如雨下。
黎兆先站起身来,招呼程询和舒明达,“走着,去我那儿。酒不会比这儿的差,而且保管你们不会看到反胃的人和事儿。”
程询与舒明达笑着起身,与他相形走出暖阁,离开周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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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一家人坐在一起说话的时候,廖大太太问廖文哲:“听外院的管事说,下午你跟老爷去了周家?”
廖文哲笑着点头,“是。临时起意而已,爹与我谈起周府建在湖上的水榭,甚是精妙,我当下就想去看看,爹今日兴致很好,亲自带我去看了一眼。”
“哦。”廖大太太虽是这样应着,却仍旧满眼狐疑,“碧君、怡君怎么当下就跟着你们回来了?宴请不都是到晚间么?”
怡君帮哥哥圆谎:“本来就是您替我们应下的,不得不去罢了。爹和哥哥过去,我们自然要跟着回来——这总不失礼吧?”
碧君听出妹妹的用意,立时附和:“就是这么回事。大冷的天,谁耐烦在周家花园的居室进进出出?一个不小心,便要染上风寒,何苦来。况且,怡君已经定亲了,娘本就不愿意让她去,可不就顺道跟回家了么?”
兄妹三个这样一番说辞,打消了廖大太太先前没来由的疑虑,随即却瞪了碧君一眼,“在我跟前,就数你能说。在当时,我都不用看,就知道一定是怡君的主意。——你在我跟前儿再有出息又有什么用?日后多长点儿脑子成不成?多跟怡君学着点儿。”
这是碧君不会反驳的话。她嫣然一笑,“我会的,日后尽力学。”今日的事对她而言,是少见的风波,若是没怡君陪同……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这还差不多。”廖大太太舒心地笑了,“学遇事的章法要紧,教怡君针线也是要事,你可别只是做样子。”
“哪儿能啊。”怡君忙道,“我会裁衣了,这两日正在学缝制,只是针脚还不大平稳。等我学会了,给你们做新衣服穿。”
廖大太太笑意更浓,“但愿我们能尽快穿上。”
“一定的。”怡君神色认真,“做衣服而已,又不是绣花——说起来,绣活可难了。”
“不是告诉你了,摸不着门道只管问我,找你姑母也行。”廖大太太打心底畅快起来,“等年节的时候,得空了就只管去找你姑母,我不拦着。对了,别家可不行,你……”
“唉,我知道的。”怡君啼笑皆非。她定亲了,母亲不允许她去别家串门——每日都要听几遍,头疼死了。
廖大太太笑出声来,“晓得就好。”
廖大老爷一直笑笑地坐在一旁。眼下这情形总归不错:儿子听从自己的吩咐,小女儿因为亲事得了妻子的看重,长女比之以往,反应也快了一些。
事实应该正如妻子喜滋滋与他絮叨过的:是程询与程夫人相中了怡君。如此,程家的地位应该能维持下去,甚至更稳固。
通过今日程询的态度,他已看出了苗头。
这样的话,妻子那句话应该没说错:怡君有福了,廖家也跟着有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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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询回府时,天色很晚了。
苏润已经洗漱过,正歪在寝室临窗的大炕上看书。
程询进门请安,随后赔不是:“遇到点儿事情,绊住了。”
“没事。”苏润笑着唤程福,“把你家夫人备下的羹汤取来。”
程福称是而去。
“你娘记挂着你。”苏润道,“跟我说了,等你回来,不需回内宅见她,但一定要把羹汤喝完。”
程询笑起来,“遵命就是。”语毕,坐到炕几另一侧。
“你每日里忙忙叨叨,有空读书用功么?”苏润有些担心,“迎来送往不可免,却还要打理家中庶务,忙得过来么?”
“您放心,应付得了。”程询道,“乡试之前,也是这般情形。”
“那我就放心了。”苏润坐起来,呷了一口茶,“怪不得你娘说,你闭着眼都能考个名次。”
程询哈哈地笑起来,“这可就太抬举我了。”
“家里家外的事情,都跟我说说吧?”苏润摆出长谈的姿势,“你娘已经告诉了我一些,可我想着,她知道的,应该只是一部分。”
程询颔首,“是得跟您说道说道,指望着您给我做主呢。”
苏润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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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对于周文泰而言,是前所未有的漫长且痛苦的一夜。
曲终人散后,他被带到父母面前。
周国公神色颓然地把种种事情的结果告诉他,末了道:“你死心吧,再怎么惦记凌家那个孽障,都没用了。”
“怎么会弄成这样?”周文泰伤心不已,“她……她居然要遁入空门了?”
“没错,明日锦衣卫会亲自把人押到寺庙。”周夫人失望地看着他,“日后你好自为之,再出岔子,你连世子的位子都坐不了了。”
“我……我得去见她!”周文泰拔腿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