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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族剑修得知魔域内乱刚结束,魔兵还没来得及休养生息正是最衰弱的时候,于是几大宗门联兵向魔域发起猛烈进攻。
但他们没想到其实魔域内部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混乱,姬倦酒早知人族有所图谋,半刻也没有松懈,整顿兵马料理前后方严阵以待。
人族集合了几乎所有知名的宗门,而魔族也是举全境之力抗争,这场战斗打得天昏地暗风云变色。姬倦酒带领魔兵坚持了一年,最终自身修为的流失成为结束一切的关键。
在最后一场战役中,姬倦酒不敌几十位宗主的合力攻击,遭受万剑穿心而死,众剑修当即设阵让他魂飞魄散。
魔尊一死大仇得报,人族军队也失去了一直以来将他们凝聚在一起的目标,不愿再继续这场两败俱伤的战斗,姬倦酒死去的第三天就立即撤兵退回人界。
姬倦酒死后,他钦点的第三任魔尊上任,这人是当初三大魔主之一邢岁的儿子邢湛尘。
邢岁死去不久昔日余威尚在,并且当初姬倦酒为自己的继承人挑选了一批文臣武将辅佐,魔域一部分人虽然蠢蠢欲动,终究没掀起什么大风浪。
邢湛尘成为魔尊后,在祝晚寻的帮扶指点下,对内团结协调魔域各方势力,对外采取友好往来策略。
加上之前那场血战让两族生灵对战争心有余悸,在邢湛尘的统领下,魔族与人族开始了长达几百年的相安无事,边境虽然偶尔有小摩擦,但没有一次大动干戈。
当初姬倦酒将邢湛尘留在身边,正是考虑到他是邢岁的儿子,加上他性格温柔善良,单纯是单纯了点,但有祝晚寻从旁辅佐,正好可以纠正他某些片面的决定。
人魔两族长时间对立,魔域需要一个愿意放下敌对态度与人族为善的魔尊,姬倦酒从邢湛尘身上看到了将来两族交好的可能性,于是思考扶植他作为继承人。
原本在知道人族想要联手对付他时,他可以选择放魔尊之位隐遁山林,但遇到事情逃避躲闪不是他的方式,更何况这个时候姚阑歌已经被他带回身边。
他杀死姚阑歌的父母,所以请求青月散人用起死回生之术救活他们作为弥补。他灭掉姚阑歌的宗门,所以尝试构造一个人魔两族和平共处的盛世。他经常权衡思量,两族都避免了可能发生的大规模伤亡,是不是也可以算作一种弥补?
修为散失注定了他会死在剑修手上,既然如此他决定放手一搏,让人族剑修看到魔域强盛的实力,在将来魔域抛出橄榄枝的时候,大多数人心存敬畏选择接受,不敢随便打魔域的主意。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那一战之后,姚葛带着柳慧投奔到好友宗门下成为一名门主。
姚阑歌拒绝了父亲好友的邀请,一把配剑一只斗笠,长期游走在人魔两族的边境,成为一名幕天席地的散修,时不时在有人族和魔兽发生冲突时出手解决。
他让祝晚寻将姬倦酒来到魔域之后的经历讲给他听,花费十年时间将五大修罗场走了上百遍,每年到姬倦酒父母坟头祭酒,讲述几百年前对方在灵虚宗的经历。
偶尔回到漫镜山,他会抚摸烟容殿内每一个物件,这些东西总能勾起他对姬倦酒或美好或不快的回忆。
夜深人静时,他缩在大殿床上一角,将折梅索一圈一圈绕在手腕上。那里原本有一个双修之契,但是契约另一端的主人死了,它也就再也没有闪过光。
姚阑歌如今陷入一种半死不活的状态,找不到生活目标,靠与姬倦酒的回忆活着,深陷在失去爱人的痛苦中无法自拔。
有时他会怨恨姬倦酒,明明当初答应了他要同生共死,在最后一役对方抱着必死的心态奔赴战场,却用折梅索将他绑在烟容殿的大床上。
当时姬倦酒抚摸他的眉眼,对他说,“以前我总觉得奇怪,为什么阿寻明明很喜欢阿尘,却因为阿尘对我有意,总是创造机会希望我和阿尘在一起。原本我觉得他多少有点蠢,但现在我明白了,他不是蠢,只是比我更加宽容。”
如果喜欢却不能够在一起,那就想办法让对方过得更好,就算给对方幸福的人不是自己,但那又怎么样,只要他能觉得快乐就好了。
姬倦酒后知后觉明白这个道理,他知道自己逃不开必死的命运,也知道姚阑歌愿意和他一起死,但他不愿意让对方陪葬。
人族剑修有三四百年的寿命,姚阑歌完全有时间遇到更多人更多事,只要他还活着,就有机会开始新的生活,而不是陪他凄惨的在战场上殒命,落得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师尊这么好,这不应该是他最后的结局。
姬倦酒以为事事都在自己的计划之内,事事都会按照他的预想进行,但他忘了考虑一点,要是姚阑歌始终忘不掉他会怎么样。
如果他知道姚阑歌如今过得生不如死,又会不会后悔没有允许对方为他殉情。
姬倦酒要姚阑歌答应他,活下去尝试新的生活,这十年来姚阑歌努力去做了,但他只做到活下去,做不到开始新的生活。他经常怀疑自己会不会在某个深夜拔出曜情剑,在厚重得忍受不了的思念与孤
', ' ')('独中追随姬倦酒而去。
一天邢湛尘突然推开烟容殿大门,神色古怪的对姚阑歌说,他和祝晚寻要去看望青月散人,问姚阑歌要不要一起。
邢湛尘毕竟是小孩心性,喜欢这种感情来的快去的也快。
姬倦酒的死让他痛哭了好几个月,但后来在祝晚寻无微不至的照顾与关怀下重新拾起生活的希望,认真打理姬倦酒留给他的一整片魔域。现在他已经与祝晚寻情投意合,姬倦酒成为一段偶尔拿出来缅怀的过去。
青月散人是救了姚阑歌父母性命的恩人,反正现在他也不知道每天应该干什么,于是答应和他们一起过去,只当做打发时间。
到了尺华镇,姚阑歌发觉今天过来看望青月散人的客人格外多。不仅姚葛、柳慧、江落渊都来了,还有父亲几位道行高深颇具资历的老友,以及死里逃生后继续追随在姚葛门下的简莫思、简移父子。
一群人陪着青月散人在后院闲逛,阳春三月后院一大片桃花开的正好。
青月散人特意把姚阑歌叫到身边,不知道为什么,时隔多年突然又提起姬倦酒。
青月散人问,“后生,魔兽皆有原形,就算是半人半魔也有。阿寻的原形是鹰,阿尘的原形是鸣须鸟,你可知当初你那情人的原形是什么?”
与姬倦酒相处那么久,对方的名字都刻进了自己的骨血里,姚阑歌却从未问过他原形是什么,惭愧道,“不知道。”
周围人不约而同大笑,姚阑歌环视一圈感到莫名其妙,并不知道这件事有什么好笑的。
祝晚寻搂着邢湛尘跳了两下,跃跃欲试道,“我知道,阿酒的原形十分特殊,他的父亲是魔域内各处魔气汇聚成灵而生,他的原形自然也是魔气。”
姚阑歌细细思考这个问题,原来魔气也能孕育生灵,也能作为原形吗。
难怪阿酒和他的父亲能够拥有控制魔兽意识这种绝无仅有的技能,因为魔气本就产生于魔域内各种生灵的气息,控制意识其实就是与自己的来源之处产生共鸣。
青月散人捋了捋胡须,摇头晃脑道,“因魔气而生,魔气聚则形聚,魔气散则形散。所以只要你那位情人的神识还有一丝一缕留在人间,再由道行高深之人设阵凝聚魔域内魔气之精华,情人的肉身可以再造,神识可以恢复。”
姚阑歌越听越心惊,青月散人的话越来越往一个他不敢相信的方向发展,他几乎是屏着呼吸在说话,“但是当初,阿酒的神识不是被几大宗主联手设阵,弄得魂飞魄散了吗?”
姚葛咳嗽一声,接话道,“几大宗主设阵时,阿……姬倦酒的神识散作千丝万缕,按理来说应该被消灭殆尽。但当时设阵的一位宗主是我的挚友,我请他手下留情故意念错一句咒术,悄悄保留下了姬倦酒一缕微弱的神识。”
姚葛口中的挚友就是几年前拜他为门主的人,此时正站在他身后,向姚阑歌颔首致意。
姚葛说的如此轻描淡写,其实当时这位铁血要强的父亲是跪在好友面前,恳求他一定网开一面。因为这位父亲已经预见到,如果姬倦酒真的死了,姚阑歌早晚有一天也会活不下去。
姚阑歌热泪盈眶不知道该怎么感谢父亲和他的朋友,正要向两位老人走过去,青月散人拦住他,笑道,“后生先别急着哭,现在还没到你掉眼泪的时候,你且再听我这个老东西唠叨两句。
恰巧后来我翻遍古籍找出了凝聚魔气的阵法,你父亲又请来几位愿意帮忙助阵的剑修朋友。神识和魔气都有了,我们一群老头子花了五年凝聚魔气,又花了四年将魔气与神识融合,所以嘛……”
他装模作样捻起一根花白的胡子,指向姚阑歌身后,说出一句和十年前一模一样的话,“你且看看那边是谁。”
姚阑歌想要转身,但双脚不听使唤半点挪不动,这一步之遥也变得分外艰难。
他抬头看向面前众人,熟悉的陌生的朋友纷纷向他点头,鼓励他转身见证他们努力了整整九年的结果。
姚阑歌拼命控制着自己回头去看,一片桃花掩映落英纷飞间,那张他无数次日思夜想,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的脸出现在片片飞花之中。
复活仅仅一年,姬倦酒现在还不太能完全控制自己的身体,扶着一株桃树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见面前桃树开的灿烂,便折下一枝带着露珠的粉白桃花捏在掌心。当姚阑歌流着泪向他奔来时,他站立不稳被对方扑倒在地上。
姚阑歌抬起头一寸一寸描摹他的眉目,眼泪啪嗒落在身下那人的脸颊鼻梁。姬倦酒笑着将对方垂落的一缕长发别在耳后,又将花枝插入他的满头青丝之中。
桃花沾水,美人垂泪,相互映衬,相得益彰,细细赏玩却让观赏者觉得人比花娇。
千万句话在脑中混乱飞过,姚阑歌再也绷不住,抽噎着断断续续的说,“以后如果你要去死,再也不准把我一个人绑在床上,就算要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什么见鬼的重新开始生活,我用十年时间试过了,根本不可能忘了你重新开始。”
姬倦酒心疼,抚
', ' ')('摸爱人消瘦苍白的脸。谁说祝晚寻的方式适合所有人,有些人爱到深处情深刻骨,同生共死是对他们的恩赐,一死一存才是最残酷的折磨。
姬倦酒轻轻捏住他的下巴,在那张薄唇上印下久违的一吻。
这一吻隔着十年时光,隔着生离死别,隔着一个人和一个神识漫长的孤独漂泊无所归依。
十年春秋轮换,十年朝去夕来,十年人间沧桑,而今他们依然是他们,而今他们又执手站在了一起。
姬倦酒贴着姚阑歌的唇瓣轻声承诺,“师尊,这次是我做了蠢事,以后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了。”
他微笑,绚烂桃花,风轻云淡,还有满面泪痕的姚阑歌,都倒映在那双清亮的眼眸中,“生同寝死同穴,从今往后,我陪师尊共赏暮霭朝霞、日升月落,我们白头偕老,至死不分离。”
从此这时间再无魔尊姬倦酒,再无灵虚宗少宗主姚阑歌。只有一个白衣师尊带着他的爱徒阿酒,踏遍人魔两界名山大川,仗剑天涯快意恩仇,留下一段段潇洒又动人的江湖传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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