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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得很平淡。

我可以想象他和另一个白大褂在一起时微笑的样子。我不会矫情地评论那是不是爱情,因为,如果不是顾魏,我或许也会在同圈子找一个别人眼中合适的对象,面对同样的婚恋过程。同一工作系统内的恋人,由于工作性质和内容的相似性,总是比跨系统的恋人更能理解对方。我能够理解这种婚恋模式,所以心里会有点空落落的疼。

我看着他的眼睛,想象他现在面对我的眼神和面对他可能女友的眼神会有什么不同。

顾魏安静地任我盯着他看。他在我面前一向安然而坦诚。

我要是当初也学医,这会儿我们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啊,白白浪费这么多年。

顾魏浅浅地笑:那多忙。

我捏捏他的耳垂:你当初要是不忙,我就找不到你了。

顾魏一直觉得医生是个非常不适合恋爱的职业,疲倦,忙碌,不自由。他非常努力地想弥补这些不足,嘴上不说,但是看着我的时候,总会有一种淡淡的歉意流露出来。过去的三年,他一开始的靠近,到后来的犹豫,再到之后的笃定和努力,我都看在眼里,看得我无端地心疼。

我连忙转移话题:医生,你上学的时候语文和英语哪个好?

顾魏想了想:英语吧。

两个悲剧的理科生

啊,以后孩子拿回来的语文试卷成绩太难看,我是训还是不训啊?不训吧说不过去,训吧他这基因没遗传好。嗯,这么着吧,以后所有日常管理我来,思想工作我也能做,打屁股这种暴力事件还是等你回来吧,咱们俩先分下工

顾魏笑得低沉:你又转移话题。

2012年的元宵节,一家人一起吃元宵,顾魏去卧室叫奶奶。

一分钟后:校校!打120!

那天晚上,我们在医院度过。

影像科主任一张张翻过ct扫描图,最后什么也没说,拍了拍顾魏的胳膊。

顾魏看着屏幕上那张片子,不动也不说话,良久之后,点头道了声谢,牵着我走出来。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等到真正到来的那天,他依旧觉得胸口闷。

相比顾魏,爷爷反倒沉着许多。两周后,他握着奶奶的手:我们回家吧?

病床上的奶奶一脸安详地点了点头。

顾魏明显瘦了下来,他坚持隔一天回一次爷爷奶奶那。我抚过他手腕突起的骨头,终究什么也没说。

四月初。凌晨4点。

我睡得很不安稳。黑暗中,手机震动起来,我猛地醒过来,按下接听键

奶奶不行了。

我听见顾魏低低的声音,心也跟着沉下去。

我刚打电话给陈聪让他提前来顶我的班。他必须要保证岗上有人。

我洗漱换衣,跑出校门拦了出租往医院赶。天还黑着,我看见顾魏奔出大楼。身后大厅的灯光只能照出他大口呼出的白气,却看不见他的表情。一路上我们谁都没说话,车里气氛沉默而低迷。等红灯的时候,我看见他的食指缓慢地点着方向盘,只能抚一抚他的手臂。

到了家按门铃,我的手被他握的有些疼。门很快被打开,医生娘轻声说:快进去。

我们直冲卧室,老太太正躺在医生父亲怀里。

医生轻轻跪在床边的地毯上,伸出手与她的握在一起。

老太太眯着眼睛,缓慢地打量他,拇指轻轻摩娑,视线又转向我,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我搭着医生的肩膀,看着这个温柔坚韧的老人,在经历了一生的跌宕起伏之后,在子孙的环绕中闭上了眼睛,安静得好像睡着了一样。5点57分,医生父亲抽出托住她侧颈的手,摇了摇头:走了。在早晨稀薄的阳光里,平静地离开了人世。

医生握了握她的手,再轻轻放开。医生娘上前给老人换衣服,我们退了出来。

我牵着医生来到封闭阳台,眯着眼睛看天边慢慢洒开的阳光,穿过这个季节特有的淡淡晨霭。

医生坐在阳台的小方桌上,木质桌面上刻着的棋盘已经褪了颜色,表面由于经年累月的擦拭泛出光滑的色泽。他伸出手指滑过上面的凹痕:小时候,爷爷就在这张桌子上教我下棋,我和奶奶两个人对他一个。

我抚了抚他的背,医生慢慢眨了眨眼,抱住我的腰,脸埋进我怀里。早晨的空气有些凉,他呼出的气息温暖地熨贴在我胸口。我抚着他的头发:你以后可以继续用它来教我们的孩子。

生命总是不断轮回,我们不能控制它的来去。所以我们坦然面对曾经经历的,珍惜正在经历的,对即将经历的抱持希望,这样,至少在我们离开的时候,可以安详平静,没有缺憾。

从小到大,我参加过很多葬礼,最近的一次是大三,离世的是我的同学,血液方面的疾病。那是一场所有人都觉得难以接受的葬礼那么年轻,那么突然。三个月前她还活蹦乱跳地和我们在一起。

在葬礼上,一个留学生做的最后致辞,有一段我到现在仍然记得。

during our lives, there've always been departures with families, friends or lov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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