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安抚地拍了拍秉文的胳膊,声音温柔:乖,相信我好吗?
听到这句话,秉文到底还是没忍住落下泪来。
有时候不是不相信,只是太担心、太关切,所以才方寸大乱、手忙脚乱。
马车半路停下,谢昭让秉文留在马车上,自己独自一人下了马车,在廖青风走后的日子里,第一次久违地去买了糖葫芦。
卖糖葫芦的阿伯亲切地和他打招呼:小谢大人很久没来了,近日十分忙碌吗?
一边和谢昭说话,一边挑挑拣拣,选了山楂个头最大的两串递了过去。
谢昭递过银钱,嗯了一声:算是忙吧。
接过分量不轻的糖葫芦,他察觉到阿伯的好意,心中一暖,没忍住笑出来:谢谢阿伯。
挑糖葫芦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被谢昭挑明后道谢,阿伯没忍住腼腆地笑了。他不好意思地避开谢昭的视线,哎了一声:您不用这么客气,我做的糖葫芦能被您喜欢,我心中也十分高兴。
顿了顿,纵然知道眼前这人或许轮不到自己来操心,但阿伯还是没忍住殷殷嘱咐道:哪怕再忙,也请小谢大人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合不上了,阿伯又拉着谢昭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不要劳累、注重养身的话。
谢昭没有嫌烦,安静地站在原地,眼睛微弯,耐心倾听。
他人刚下朝,还穿着那身青色的官服,再加上那过盛的容貌,朝中今天有人夸他偏偏文雅倒也不是昧着良心说话。这样的人光是站在一处便是一道风景,偏偏谢昭手里还拿着两串圆滚滚的糖葫芦,过往之人无不侧目。
于是很快有人认出这位容貌难得的年轻文官就是传闻中的谢大人。
见周围人不自觉靠拢过来,谢昭连忙同阿伯颔首道别,转身朝着自家马车走去。
在马车旁,他见到了一位许久未见的小朋友。
把糖葫芦递给下了马车的秉文,谢昭蹲下身,任由男孩欢呼一声抱紧了自己的脖子,亲昵地在自己肩头拱了拱。
阿越?谢昭惊讶道。
谢大人的马车,我认得的!
男孩笑嘻嘻地又把自己埋到谢昭的肩头:我看到了谢大人的马车,想着许久未见谢大人,便想着和您见一见面,免得您改日就把阿越忘在了脑后。
谢昭搂住了阿越的身子,听了他的童言童语,没忍住失笑道:阿越这么可爱,我怎么会忘了阿越。
他颠了颠怀中的男孩,同男孩开玩笑道:阿越养得好,或许再过段日子我就要抱不动阿越了。
不要紧,等阿越长大了,阿越可以抱您。
阿越还以为自己胖了,一时之间开始后悔自己吃得太多长得太快。小谢大人清瘦得很,抱着他肯定吃力了。
这样想着,阿越白皙的脸颊上便浮现出一抹羞怯的粉红。他害羞地贴着谢昭的脸,小小声嘟囔着补了一句:阿越真的胖了吗?那阿越以后少吃点饭,争取长得慢一点,好让谢大人可以抱得久一些。
这般童稚天真的话语逗得谢昭忍俊不禁,一旁看热闹的秉文和车夫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阿越吃再多我都抱得动。谢昭蹭了蹭阿越的鼻子,要吃糖葫芦吗?我买了糖葫芦哦,又大又圆的糖葫芦,甜丝丝的可好吃了。
男孩愣愣看着谢昭,被他亲近的动作引得傻乎乎咧嘴笑开,开心得又在谢昭的肩头拱了拱:阿越今天不是来吃谢大人的甜食的。
神神秘秘地凑到了谢昭耳畔,男孩说话时淘气地用了气音,单手掩着唇和谢昭说悄悄话:相反,阿越今天是来给谢大人送甜食的哦。
有一位大人和阿越说过,吃了甜食心情就会变好。阿越想要谢大人每天都快快乐乐,日子过得比麦芽糖还甜滋滋,所以收到了糖就马上来送给谢大人了。
下一刻,掌心便被一只软乎乎的小手塞进了什么东西。
谢昭怔住,低头摊开手掌,看到了一颗皱巴巴的牛轧糖。
这颗糖,叫做心想事成糖。
阿越黏糊糊地再次搂紧了谢昭的脖子,笑容灿烂:送给阿越糖的那位大人说,吃下这颗糖的人就会好运傍身,此后余生无病无灾、无忧无虑。
对着他纯净又天真的双眼,谢昭一时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低头自嘲一笑:可是阿越知不知道,寺庙里的和尚替我解签,说我前途坎坷,并不顺畅。
谢大人不要灰心,阿越不说谎,那位大人也不说谎。
男孩一脸认真地捧着他的脸,双眸真挚动人,轻轻对他说:耐心等等,再等等,好运它已经来了。
第114章 歹计
由京城牵头,哪怕用了最快的速度,也是花了足足三日才调度出十万军队。
人数是凑齐了,可眼下最大的问题是十万人浩浩荡荡,这么多人同时从京城出发,最短也要五日才能赶到延定。
而谢家军所能撑下去的时间,显然要比五日这个时间要短。
杨巡在早朝提到了这个问题。
对于刑部尚书的疑问,丞相不疾不徐地颔首微笑:这事倒也很好解决。
他转身看向群臣,缓缓道:依我看来,不如先派出一人快马先行前往延定,只要手握调度令,距离延定相近的原胥、尺伏诸城也可先行派兵派粮前往延定,或许兵粮数量比不得北燕,但要支撑谢家军熬到十万大军到来却是没问题的。
见群臣面面相觑相顾无言,徐一辛轻声问:诸位觉得这法子如何?
兵粮之事迫在眉睫,情况紧急,眼下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大臣们捏着笏板站在原地,面对丞相友好的询问,个个都闭紧了嘴巴,无声用沉默来表示认可。
既然大家都不反对,那么行,就这么办吧。
这个肩负着赶往边疆、援助谢家军的幸运儿当场就被人举荐出来了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是今年二十有八的兵部侍郎李英。
谢昭抬眸看向此刻站出队列、位于殿中的李英,眸中不自觉含了几分打量。
正如举荐的官员们所说,李英的确是合适的人选。
首先,他出身兵部,职位又不算低,由他拿着调度令前往延定,勉强也算是名正言顺。
其次,李英如今年纪正好,二十八的年岁,比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沉稳又多了阅历,同时又比年纪更长的官员体格更健硕,能够扛得住这一路快马加鞭的舟车劳顿。
当兵部的给事中初次举荐了李英后,朝中不少人还有些迟疑,可等到兵部给事中把李英当选的合适之处一个个罗列出来后,群臣们面上的怀疑也已经变成了认同。
李英这人,好像真的挺合适的?
群臣们都认可,徐一辛当然不会反对。
他喊了李英一声,见李英恭谨地低下头,温和嘱咐道:这一趟关系重大,哪怕我不多说,想必李大人也知道自己肩头承担的是什么重任。
见李英肃着脸应了,姿态愈发恭敬,徐一辛最后道:事成之后,不仅仅是我和此刻站在殿中的各位大人,便是大峪千千万的民众,都将会对李大人感激不尽。
说到最后,丞相的神色愈发凝重。
李英深深弯下了腰:李英定不辱使命。
不知是否由于谢昭过于敏感,这会儿谢昭站在后边清看着,忽然察觉到李英在听了徐一辛的话后不自觉地抬眼看了眼徐一辛。
就是这么看似平淡的一眼,却叫谢昭眉头微蹙,心下生出些不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