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3)(2 / 2)

裴邵南敛了笑,定定看了谢昭半晌,忽的伸出手揉了揉谢昭的头发,直把谢昭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

这人在做什么?

谢昭的一头青丝被揉得凌乱。

他被裴邵南的动作惊得懵了一瞬间,等回过神来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当即一把挥开裴邵南的手,抬头狠狠瞪了裴邵南一眼,不可思议道:你在做什么?哪有你这样安慰人的!

裴邵南的手被谢昭挥开,他也不生气。

见谢昭终于恢复了几分生气,他笑眯眯地收回手,感慨道:这样才对嘛你是刚刚二十岁的谢齐光,又不是八十岁的谢老头子,做什么要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裴邵南发自内心地对谢昭说道:谢昭,你皱眉的样子真的不好看。

这人、这人

这样安慰别人的人,谢昭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被裴邵南气笑了,勉强打起精神来,斜睨裴邵南一眼,一边伸手:你说的画呢?

他一边伸手一遍嘟嘟囔囔道:怎么我都这么惨了,你还要画这些东西来气我。裴萧仪,好歹我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你怎么就尽爱看我笑话。

裴邵南这回没逗谢昭,他是真的画了一幅画带来了。

不过这回画的不仅仅是谢昭。

谢昭随意地打开画卷,看清画上的内容,不由怔住。

只见画卷之上,不过七八岁的谢昭趴在谢晖腿上睡得香甜。已经须发皆白的谢晖一手拿了一本翻阅到一半的书籍,一手轻拍谢昭的背脊,眉目柔和,笑意婉转。

夏日的风吹动竹林,落下一片阴影,光阴正好。

遥远的回忆被唤醒,谢昭的手眷恋地抚摸上画中老人慈祥的面容,脸色一点点柔和下去。

他抬头看向裴邵南,笑:这一回的画倒是没辱没了你文状元的名头。

瞧你说的这话,好像我的画曾经画得不好一样。

裴邵南眉眼温和,忽然问他:谢昭,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画这幅画给你吗?

为什么?

谢昭开玩笑:难不成是为了帮我回忆一下我小时候的天真可爱?

裴邵南被他逗笑。

他伸手又要去摸谢昭的头,却被谢昭警觉地拦住。裴邵南哑然一笑,伸手替谢昭抚顺刚才被揉乱的青丝,神情温柔:我只是怕你忘了一些事。

在谢昭怔楞的神情中,他声音轻缓道:这么多年了,有些事你忘了,我却没有忘记。比如说,我还记得那时候我在旁边瞧着,每一次有贵客登门,谢太傅都会和别人介绍你

顿了顿,裴邵南看着谢昭,眼中露出几分浅淡的温和的笑意。

他说,这是我最疼爱的孙子他叫阿昭,昭如日月的昭。

这是我最疼爱的孙子。

他叫阿昭。昭如日月的昭。

耳畔似乎回响起老人熟悉的带着纵容的笑。

谢昭说不出话来。

他低下头,不希望裴邵南看到自己已经有些发红的眼眶。

一旁传来裴邵南轻轻的叹息。

他说:谢昭,我希望你知道,从小到大,你一直就是你祖父引以为豪的孙子。虽然我不曾见过谢将军,但我觉得他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谢昭,你从来没让人失望过。

这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会说话啊。

谢昭生怕被裴邵南发现自己已然湿润的眼眶,于是把画卷往一旁一放,拿起被子蒙头盖住自己。

他躲在被子里,侧着身子背对裴邵南,瓮声瓮气道:我突然有点困了。

感动就直说好了,何必这样遮遮掩掩?

裴邵南失笑,隔着被子戳了戳谢昭的肩膀:真的困了?不是哭了?

谢昭气急败坏的声音从被子下闷闷地传来:谁哭了谁哭了!谁哭了谁就是小狗!我真困了,我要睡了!

嗯,你就是只小狗。

裴邵南失笑,想到太医说谢昭需要多休息的嘱咐,到底还是没继续逗谢昭,转身离开屋子。

听到脚步声逐渐离去的声音,谢昭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再次把画卷展开。

他手指摩挲着画上老人的面容,想到了那个夜晚的雨与血,眼眸中渐渐染上了几分忧虑与迷茫,低喃道:祖父,我是不是做错了我又该如何做,才能不让你和父亲失望?

画上老人仍旧垂眸看着膝上的男孩,目光慈爱。

谢昭收回手,自嘲一笑。

竟然会问画中人问题,他真是痴了。

刚把画作卷好放在一旁,谢昭又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响起。

谢昭向门口望去,与端着药推开门进来的秉文相对而视。

裴公子果然没骗我,您真的醒了!

秉文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他端着药来到谢昭跟前,把药递给谢昭,抱怨道:您这回可真是吓坏我了,傍晚时人还好好的,凌晨回来时人却倒下了,还连着昏睡了两天两夜。要不是太医说您没有大碍,我都要哭天抢地泪洒皇城了。

哭天抢地,泪洒皇城?

谢昭被秉文逗笑,喝完药后把药碗递还给秉文,笑:你放心,你家公子身为仅存的谢家人,怎么着也会挣扎着活下去的。

这话本是玩笑话,谁知秉文听了却道:公子不可以挣扎着活下去,你要快快乐乐活下去。

谢昭被他说得一愣,对上秉文认真的面庞,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秉文没有察觉谢昭的失神。

他一边把药碗放在一旁,一边拿起一块微微湿润的脸帕替谢昭轻轻擦了擦脸,继续道:我知道三皇子走了,公子很难过。我也不知道那一晚上公子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染了淋了一身雨、染了一身血回来。

说到这,秉文挠了挠脑袋,露出傻乎乎的笑:可是我信任三皇子,我也信任公子。你们那么聪明,哪怕是天大的困难,一定都可以解决的。

一连被裴邵南和秉文安慰,谢昭心中的郁气不自觉消散了许多。

他振作起精神,虽然仍旧面有病容,但眼中渐渐有了光彩:秉文都那么相信殿下,我自然要更加信任殿下。

相信他会活着。

相信他会回来。

相信他们会重逢。

谢昭想,他的确该打起精神。

哪怕不为了自己,也要为身边关心自己的这些人。

想到这,谢昭问秉文:我那一晚是怎么回来的?

他只记得自己冒雨赶到宫中去向圣上请罪,在跪了一个时辰后,圣上却没有因为他放走殿下一事怪罪于他,反而对他轻拿轻放。

后来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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