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倒不要紧,他只是担心张幼双护短,听了又要与这些人置气。
下午自由支配时间里,张衍没再继续念书练字,而是带了个画架子出去画画。
张幼双管这个叫写生。
另一厢,这秦乡绅心里也跟猫挠痒痒似的,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少年这才得了这俞先生和陶老的青眼,竟然亲自来寻!
需知陶汝衡虽然不过是个翰林学士,但在士林中颇有声望。身为九皋书院的山长,他这些年来已经鲜少管事了,书院这大大小小的杂务一律交由被人代为处置。他自己这些年来则寄情于田园,神龙不见神尾,过得是神仙般潇洒的日子。
而这俞先生浑身上下清而淡,淡而远,很有些波澜不惊,沉稳锋锐的意思,一看就不是平常人。
邻里之间可以说是没有秘密的,正如张衍他交白卷的事儿,经由社学生的宣传,很快就传遍了左邻右舍。
陶汝衡与俞先生在秦乡绅的陪同下,亲自到杏子街上寻人的事儿,也像找了翅膀一样飞快传遍了整条长街,男女老少俱都闻风而动。
秦乡绅笑着将俞峻和陶汝衡带到了自家家里:“符合先生描述的总共有五户,我这就把他们给找过来。”
“先生且在这儿歇歇脚。”
“这可是九皋书院的山长!”曹氏轻轻拍着赵良衣裳上并不存在的尘埃。
务必使面前的少年一眼看上去最为秀丽挺拔,鹤立鸡群。
压低了嗓音,曹氏低声道:“良哥儿,你需得好好表现,若能得他青眼,让你进书院可不是轻而易举。”
这几天赵家可谓是抬不起头来了!谁能想到赵良竟然在九皋书院的招生考试上落了榜,输给了祝保才。
可怜曹氏如今再也不能款款地扭着小蛮腰,扮着小白花招摇过市。
她面皮薄,臊得几乎不敢再出门。
曹氏那叫一个恨啊,只能默默咬着手帕安慰自己。张幼双到底算不上什么正经先生!那是男人们的天下!还轮不到她过去挤!
听闻九皋书院的山长到了,曹氏脑子里叮叮叮直响,忙把赵良扯了过来,各种千叮咛万嘱咐。
赵良深吸了一口气道:“娘,我晓得。”
持这种心思的明显不止曹氏这一家。
这些社学生,前脚才和家里人嗤笑过张衍交白卷这事儿,后脚就被人从饭桌上给扯了起来。
“这张衍竟然真的交了白卷?”
“可不是么?”一个社学生扒着碗里的饭,低低地嗤了一声,“娘你是没看到那周先生的脸色。”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探进来了个脑袋,冲里面笑道。
“诶唷,还吃饭呢!”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吃什么饭!”
那社学生一愣。
对方又笑道:“九皋书院的陶山长和俞先生来了!!就在秦老家里!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啦!”
这五户人家的少年很快陆陆续续地被找了回来,而且还不止五户。
这些社学生一个个都正值青葱年纪,衣着打扮光鲜。
或难掩兴奋地上前套近乎,或故作镇静淡泊的君子之风,矫揉造作之姿态,比之爱俏的小姑娘们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无一例外来之前俱都好好矫饰了一番。
俗话说这男人骚起来就没女人什么事儿了。
虽说前几天还话里话外地嘲笑祝保才找了个女人当老师,这回功夫,俞先生一过来,简直是纷纷摇身一变,变成了巴不能金主多看上两眼的娼家妓女。
争奇斗艳,暗流涌动,尖酸刻薄。
如果张幼双在此,肯定要感叹一句,简直比后世的男团选秀还精彩有没有!!
俞峻眼帘微低,那如黑水般幽深淡然的瞳仁一一扫了过去。
陶汝衡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都不是。
不过面子上却没表现出失望来,反倒还颇为温和亲近地考校着课业。
有这向学的心毕竟都是好的。
又一会儿,秦乡绅领着赵良走进来。
笑道:“陶老,俞先生,这个姓赵,叫赵良,是个好学生,你看看是不是?”
被领进来的赵良,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直身。面容干净,明眸皓齿,笑起来很是乖巧干净。
举手投足间,的确远胜过其他社学生。
俞峻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不是他,不过看这通身的气度,的确是个少年英才。”
秦乡绅心里咯噔一声,有点儿着急。
整条街上适龄的小子他都给找过来了,这赵良是最后一个了。
难道说,这俞先生要找的人真不在他们杏子街上?他有意攀附那位陶老,巴结这个俞先生,心里着急。
咬咬牙,跺跺脚,打定了注意定不能让这两位被别的什么乡绅里长给拉拢了过去。
秦乡绅长叹了一声:“那看来陶老和俞先生要找的人确不是我们杏子街上的小辈了。”
“也是这些小子们没这福分。”
说着又笑眯眯道:“不过俞先生你有所不知,这赵良的确是个聪明学生”
转身朝赵良招招手道:“良哥儿,过来,见过俞先生。”拉着赵良站了过来。
赵良哪里不懂秦乡绅的意思,绷紧了身子,心里咚咚作响,恭恭敬敬地又再度行了一礼。
秦乡绅是有意要把赵良推销出去了,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陶汝衡虽然对那些社学生也是和蔼可亲的,但都没看中,唯独对赵良,多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