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头发碍事儿了,就用大红缯绳绑一个高马尾。
白衣白袴,白色上裳外面罩着件豆青色绣麒麟纹的裲裆,脚蹬黑色小靴,衣裳上缀着点儿铃铛,走起路来叮铃铃的响,胸前挂着个金螭璎珞圈。
越长大,反倒是越像猫儿了,走路悄无声息的,不爱说话,一般都“嗯”一声儿,叫他干什么都乖乖地去。
每次张幼双要是心情低落了,丧得浑身冒黑气儿的时候,张猫猫就把自己喜欢的那些什么拨浪鼓、磨喝乐之类的小玩具给“叼”过来,分享给张幼双玩儿。
张幼双赶稿的时候,他似乎知道不能打扰,一声不吭,就趴在地上自己画自己的。
张幼双又感动又愧疚,母爱爆棚,丢开了手上的笔,蹭蹭蹭跑过去围观,认认真真左看看右看看。
“诶让娘看看啊。”
笑眯眯地,不遗余力地大力夸奖:“画得真好看!!”
在张幼双这大力夸奖之下,张衍耳朵尖尖红了红,将头埋在胳膊里不说话了。
当然大部分时候,等张幼双好不容易赶完稿子一回头,张衍已经侧着脸,蜷着身子,在这一地废纸里面睡着了。
他蜷缩成很小的一团,睡相很好,很安分,不怎么尿床。
头枕在胳膊上,乌黑的长发滑落颊侧、淡色的唇前,长长的眼睫又卷又翘,鼻梁挺直。
睡梦中多了几分懵懂的可爱,更像是抱着肉垫爪子,卷着尾巴睡觉的精致白猫猫。
张幼双几乎都快要被愧疚给淹没了,闷闷不乐地叹了口气,心里骂自己这个妈当得也太不称职了。
这十年时间里足够发生不少事儿了。
往近了说,比如陆承望和吴朋义终于考上了举人,陆承望考上之后就和田翩翩成了亲,数年爱情长跑终于跑到了终点站。最近这段时间收拾收拾正准备上京考会试去。
这段时间田翩翩小脸红扑扑的,小夫妻蜜里调油,不胜娇羞。或许是觉着自己这婚姻生活比较幸福,田翩翩这姑娘又开始替张幼双发愁了。
叹了口气,田翩翩捧着脸颇为纠结地说:“这都十年年了,双双你还是放不下他吗?”
张幼双茫然:“啊?谁?”
田翩翩欲言又止:“就是……衍儿的生父。”
张幼双:诶诶诶??
田翩翩鼓起小脸,义愤填膺:“不是我说你!这混账也太不是个东西了!这都十年了,连个影儿都没见!”
“就算当初真有什么难言之隐,这十年了也该来找你了啊。”
张幼双很想举手表示这是个美妙的误会!不过一想到要长篇大论地解释,张幼双就要头痛了。
还是继续误会下去吧。
往远了说,这段时间闹得最沸沸扬扬的一件事儿就是俞巨巨他和皇帝老子闹翻了。
这十年来,张幼双可没少捧着《草堂杂佩》看,也没少关注俞巨巨的动静。
一是因为俞巨巨他在民间的声望确实高,坊间风评极好,都说他执德清劭,謇謇正直,是个有往古之风的君子。
二是她性子好强,天生智性恋,喜欢的就是像俞巨巨这种沉稳鲠正的大佬。
永庆二十一年的二月,注定是不同寻常的一月。
这一月,京师的文武百官都知道,朝野上属于户部尚书俞峻的时代的结束了。
二月初的京城,京城的冰雪还未彻底消融,树木槎枒,万山寒色。北风徘徊不定,
刚过午后,却又下起了一场小雪。
这一年的梁武帝陈渊已经有六十四岁有余了,六十多岁的寿数,这对于帝王来说已经足够称之为长寿。
纵观梁武帝的这一生,也足够称之为传奇。其南征北战,戎马一生。
要说梁武帝和俞巨巨这桩恩怨情仇还得从去年说起。
人一老就难免会犯糊涂,许是自觉命不久矣了,去年,远在北京的皇帝老子决心在死前亲征漠北鞑靼,为子孙后代安定边疆,做出一番功在千秋的事业出来。
此事立刻招致户部尚书俞峻,兵部尚书吕淳,刑部尚书孙绍等朝臣的激烈反对,各部尚书皆言兵不当出。
户部尚书俞峻以兴兵多年,仓廪空虚,内外俱疲,圣躬少安,尚须调护为由,断然违逆了梁武帝陈渊的意思。
俗话说老小孩老小孩,越老越固执。
梁武帝在帝位上做得太久了,有开国之功,甭管日后如何,总归是能在史书上狠狠记一笔的。
到老了,梁武帝陈渊回想自己这一生的功业难免骄傲,刚愎自用,唯我独尊。
从前还有伺候了梁武帝一生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杨保在身边儿哄着劝着。
孰能料到,天有不测风云,这对主仆里倒是杨保去岁得了一场疾病,先撒手人寰了。
晚年的梁武帝愈发骄傲、自私、虚荣、迷信,宠幸奸佞。
没了杨保在身边儿小心伺候,秉笔太监刘谷一投其所好,成了御前的红人,此人尤善溜须拍马,为人骄横,提督东厂,位高权重。
排除异己,作威作福实乃一把好手。
梁武帝陈渊这人本来就不是个什么善茬儿,脾气暴,性子轴。
从前还能装模作样的,虚心纳谏,如今年纪大了,又有刘谷一在这边儿煽风点火,梁武帝这火爆脾气是再也摁不住了。
再说这已经不是户部尚书俞峻第一次违逆梁武帝陈渊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