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着薛妄柳衣摆的手又紧了紧,喃喃道:“我不喜欢这个样子。”
若是有朝一日,他看见师尊的时候也觉得厌烦和麻木又该怎么办?师尊和旁人不一样,旁人怎么能同他相比?
光是想到这里,念殊都觉得自己无法接受。比被人指着鼻子说是废物,在街上乞讨被人欺辱加起来都要无法接受。
薛妄柳看着他,突然轻声问:“念殊,你在生气吗?”
念殊一愣,反问:“我是在生气吗?”
他知晓自己天生没有怒欲,但师尊说他金丹结成,怒欲两魄会慢慢补全,日后他也会有所求,有所怒。
薛妄柳点头:“我看你的样子,好像是很生气。”
原来这就是生气的感觉吗?生平第一次动怒的念殊顿了顿,点头说:“师尊,念殊是在生气。”
可他也不喜欢生气的感觉。
薛妄柳却笑了起来,他拍拍念殊的肩膀:“那便不要生气。既然你不想变成那样,便日日在心里告诫自己,每日晨起一次,睡前一次,这样便好了。”
念殊一顿,低声说:“师尊又在糊弄我了,还当我是十几岁的孩子,我今年二十已经要加冠成年了。”
薛妄柳笑得声音更大了,他道:“我今年八百岁有余,你不过年方二十,便是再过几百年,你在我面前也是孩子。”
“八百多岁?”念殊一顿,抬头看向薛妄柳,脑子里回想起那张赛过世间万千的脸,愣愣道:“竟然有八百岁了。”
薛妄柳只当他是被自己的年纪吓着了,便说:“修真不知岁月,不必在年岁上计较。这聆音菩提宗最厉害的光头和尚了了尊者,比我年纪还要大,已经近三千岁了!”
他哼哼一声,有些自豪说:“千年王八万年龟,你师父我勉强算半个王八吧。”
念殊下意识道:“那也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王八。”
薛妄柳:……
薛妄柳:“好孩子,你可真会夸人。”
念殊有点不好意思:“我不是说师尊是王八,我的意思是说师尊如果是王八,那也是最好看的王八。”
“那到头来,我不还是王八吗?”薛妄柳看着自己的徒儿,突然觉得生命1号还不够,还等来点六个核桃和成长快乐,可能脑白金也要安排上。
他拍拍念殊的肩膀,认真道:“徒弟,以后在外面多听多看少说话,记住了吗。”
念殊应了一声,薛妄柳叹了口气:“既然头疼,这两日便不要去想经书的事情了,你好好休息调理身体,过两日伽兰秘境一开,有一个月的时间你都休息不了。”
“是。”念殊道。
作为一个师尊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三好徒弟,念殊一连两天,一点跟经书有关的东西都没有去想,将厌学进行到底,成天在屋里扎马步练棍法,开着窗户听院子里人聊天说八卦。
在他们嘴里,自己只有一个娘,那就是雪柳仙姑,但却四海之内皆可为爹。这一刻是妙音楼的楼主,下一秒就是日月书院的院长,甚至因为自己眼睛瞎,他们也说那南海云霞岛的瞎子岛主也可能是自己的爹,这眼瞎是遗传。
当真是丁红听了都要叫妹子,鹅妹子嘤。
说来也奇怪,之前听他们说这些东西的时候,自己听过便一笑过了,但是现在听多了心里却觉得有些不舒服,觉得他们不应该如此说师尊。
但细细想去不过是茶余饭后闲事碎语,也不用放在心上,就连师父自己有时候也靠在窗户边一边吃零嘴一边听得入迷。
最后一日休息结束,所有的修士都来到聆音菩提宗的后山,那里有个万佛洞。
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每当佛修自觉大限将至天人五衰在即,便会来到此处,找个山洞坐化。
所以薛妄柳又给这里取了一个别的名字,叫佛修公墓。
伽兰秘境入口在公墓上方,本身也是一座坟墓,不过是这聆音菩提宗开创者从天法师的坟墓。
长眉住持站在万佛洞前燃了一炷香,阿弥陀佛一声道:“从天法师仙逝已过万年有余,此伽兰秘境遵循法师遗嘱,五百年开启一次,为有缘人赠礼,春去秋来,五百年又到矣。”
他看着面前的亮着一点火光的香线,又道:“诸位稍作休息,此香燃尽之时,便是伽蓝洞开之时。”
薛妄柳抱着刀坐在一边的树墩子上,左右环视一圈,发现华寒宗领头的弟子是柳奉玉之后顿了顿,但很快又移开了视线。
没有找到那位血衣道人,那个半张脸谱的女修也未瞧见,薛妄柳垂下眼,想了想还是伸手一抖掏出一只玉雕蝴蝶来。
他侧了侧身遮掩住自己的动作,对着玉雕蝴蝶说了几句话,只见那玉雕蝴蝶一下变成一块玉牌,上面一闪自动刻下几行字后,在薛妄柳手中又变回了玉蝴蝶的模样。
只是这一次蝴蝶晃动着翅膀飞了起来,在空中完全蜕变成一只普通的花蝴蝶,直接飞离了薛妄柳身旁,朝着菩提宗住持身旁一个搭着布袋的和尚飞去。
薛妄柳见那花蝴蝶停在那布袋罗汉身上,心想自己这算是提醒过了,真要出什么事情,也是菩提宗自己没有放在心上的缘故。
燃着的那柱香很快到了尽头,白石灵看着身旁的江沅,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已不是第一次进入秘境,为师多余的话便也不说了,只提醒你一件事,小心为上,切记不可大意,不要随意与人起争斗,平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