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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胤是楚氏分家的孩子。之所以姓氏不同,完全是上一代造的孽。
他是登不上台面的私生子。
高颀的身形,浅淡的发瞳色泽,以及深壑到几乎有种混血感的眉眼,也都是强有力的印证——不知道混的到底是哪个门路的血。
身份的尴尬致使他的名声不太光彩,平时在学校里,贺胤也喜欢和那帮纨绔子弟混在一起,喝酒抽烟翻墙逃课样样都试过,可以说是半个不良少年了。
之所以还在楚星承为中心的小圈子里,纯粹是因为血缘的联系——年纪相仿,一并长大,同所高中,一个班级,没什么理由要把他排除出社交关系。
这么做了,反而会显得楚星承气量太小,没有宗家嫡子的风度。
基于此上,该怎么拿捏对贺胤的态度,对沈雪泷而言也是一大难事。
不过所幸的是对方在相处的时候,行事说话都意外地低调,倒是免了他辛苦斟酌字句的苦恼。
今天的课业早就在学校的时候完成了七七八八,在贺胤家里倒没什么可做的,大概过了半小时就没有要补的功课了。
他感到有点无聊,但又觉得不能光明正大的表现出来,于是便悬着笔假装在用功钻研,其实早已魂飞天外。
官方说法是“一对一帮扶”,但懂的都懂,都是同班同学,怎么可能真的像家庭教师一样,勤勤恳恳地拿着习题册逐字逐句给对方授课。
说白了,就是坐在一起写作业,或者说让对方痛快抄作业罢了。
“哥哥,我好笨啊,什么都不懂。”
褐发男孩长了一对眼尾微微下垂的狗狗眼,湿漉漉地抬眸的模样很是可怜,再加上天生巧克力棕的裸眼瞳色,非常能激起母性的怜悯情怀,“你们都好厉害,不像我,什么还不会,连题目都看不明白,哎,可能我就是太笨了。”
“哪里不懂?”
对方都这么说了,沈雪泷当然是不好拒绝,挪了挪椅子,身子倚靠过去看对方摊开的书本。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少年一口气指了大半本书,理直气壮地:“全都不懂。”
“你又在油嘴滑舌。”
知道自己被耍了,沈雪泷反应过来,顿时没了好生气,愤愤地推了一下对方的不知分寸地贴过来的胸口,却被反手紧紧握住了手腕。
——力气好大,手掌、也好烫……
贺胤的力气真的比想象的霸道,只是这样似乎好不费劲地一握,他就没法挣脱了。意识到这点的沈雪泷有些咋舌,呼吸也错了几拍。
“哥哥推得我好痛……嘶。”
长势很好的男孩皱着眉,有点夸张地蜷缩起了腰背,好像真的非常吃痛,似乎嗅不到手腕轻颤下的暗潮汹涌。
“放开我,不要动不动就拉拉扯扯的。”
沈雪泷试图左右旋动手腕以挣脱钳制,未果,已经有些不悦的悻悻然了。
“哈哈,我们靠得这么近,楚哥知道了会不会吃醋啊?他生起气来真的好吓人哦。”
就在他神情半恼怒之时,贺胤却主动松手,从椅子上站了以来,神情单纯而松快。
“我去拿点吃的和喝的过来,多少吃一点再走吧,不然路上会肚子饿的。”
还没等沈雪泷反应过来,他便跟只精力旺盛的小狗般三两步蹦出了房门。
沈雪泷摇了摇被攥得有几分发麻的手,发现腕口处浮出了鲜明的指印,条条分明,跟用藤鞭规训出来似的,如此一看,竟然有点怵人。
他是伤痕体质,肤色又白,磕磕碰碰的痕迹向来是很难消。
撇开体质弱的因素,光是这点,篮球足球这类男生酷爱的运动也和他缘分不大,太难消肿了,有时候看着触目惊心,像是挨了家庭或者校园暴力。
——该怎么在秋热未褪的时节遮挡住这点淤血好?
沈雪泷思忖着周末约好的网球运动,头有点痛。
狼狈之际,始作俑者眉眼带笑地回来了,手里拿着好些糕点、水果,还有两杯鲜榨果汁饮料。
深秋的傍晚,已经有了清寒料峭的架势。
屋内没开空调,桌边陈设的一小盏风扇哪里够,根本是隔靴搔痒,沈雪泷早就热得口干了,想也没想就拿过一杯果饮,仰头饮了半杯。
“哪里不懂?”
饮毕,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却发现少年放下托盘后,只是支着手臂目不转睛地看他,落眼点正是那红润而水光淋漓的唇蕊。
视线里的侵略性不加掩饰,专注到非常不礼貌,好像要把表面上衣冠楚楚的遮盖物都给剥个精光。
“是这里。”目线交汇,对方很快便错开了,指尖点了点书页。
这似乎只是个巧合的插曲,沈雪泷也没开口追问。同辈之间,也没必要一举一动都那么考究。
他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笔,开始在草稿纸上一步步地演算起来,“在这里画一道辅助线……”
沈雪泷耐心地每个步骤都停下来细
', ' ')('心解说,并且把援引的公式都写了出来。
“哦,哥哥好聪明!我每次都不知道哪里画辅助线最好呢……”
不知不觉间,他们靠得越来越近。
耳廓处蓦然一热,一抬眸,末端微收的小卷毛居然近在咫尺,他都快坐到对方怀里了。
沈雪泷觉得喉咙发痒,好像有小虫豸在挠。
他咳嗽了一声,“多做点题积攒一下解题经验就好了,很多东西都是熟能生巧的。”
可能是近朱者赤,楚星承生人勿近的脾性他学了七八成;再加上不得不需要避嫌,以免被人察觉的性取向,这逾距的亲密没有事前预告,让他有点发怯。
但对同性好友之间肢体的亲近表示抗拒,反而会让人怀疑他的神经质,于是他只能极力岔开注意力,往那沙沙摩挲的纸笔倾注。
不知为何,越是运笔,就越觉得有种头晕目眩的苦热。
这种热燥浓俨无比,有点像感冒和发烧同时作祟时锁住鼻腔的效果。
连呼吸都变得浊重和困难,仿佛醉酒正酣,他的大脑醺然,头颅滞重,直往桌面坠,整个身体似乎都被地心引力吸得往下沉。
“怎么回事……没开空调吗?”
沈雪泷自言自语着,不由自主地松开了领口,让堵在胸口的那股炙热的郁气散出来。
但打着四手结的领带端口却怎么也松不开,好像不知何时发了一场小地震,地动山摇,那平静沉睡的死物都在抖抖索索,滑溜溜的,怎么也捉不住。
他定睛看了半天,连眼眶都熏得发热。
目尾靡红地往下看,在发汗和颤抖的东西居然是他的手指,因为这个,才怎么也松不脱喉咙间的桎梏。
“哥哥好笨啊。”
耳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嗤笑,沈雪泷闻言心中愤懑,抬头想抗议,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对茶棕色的玻璃弹珠,表面润润的,明净得通透见底,但又看不出一丝的感情。
“我来帮你吧,好不好?”
说罢,他看见贺胤俯下身,咬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已经被药效的高热烧得神志不清了,沈雪泷被自己突然地被占了便宜这件事毫无知觉,只软软地“啊”地叫了一声。
含水量很足的眸子错愕地睁大,微微上翘的弧度霎时圆圆的,倒真是“眼如水杏”,让人忍不住想进一步欺凌。
“不说话的话,那就是答应啦。我不客气了。”
盯住老鼠的猫儿不急不慌地褪掉了他的领带,扔在了一旁。
随着衣物的窸窣声,连齐整的制服也簌簌落在了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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