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等下个月才好赏银杏呢,到时候让黎老师带你去公园写生。袁也收起铅笔稿纸,站起身伸懒腰,像一只大猫似的。
慕夏朝他一鞠躬,拿好自己的东西走了。
出院门时他瞥了眼角落里的竹架,蔷薇藤蔓爬得比秋天时高些了,叶子颤巍巍地,在风里脆弱地战栗,看着令人心疼。
某人预言会长成大红色的蔷薇花能不能活到春天,慕夏不知道这里冬天有多冷,他走出巷子时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停在自己骑过的那辆共享单车前掏手机要解锁。
嘟嘟
喇叭声在极近的地方响起,慕夏本能地往旁边躲了躲。刚跨了一步,他想起自己在街沿,抬头有些不满地看向喇叭传来的方向。
巷口与街道的交叉处,游弋骑在一辆小电驴上朝他笑。
哪来的?慕夏不客气地坐在后座,越过他的身体把书包放在小电驴前面挂着,拍了拍游弋的后背示意可以开动了。
游弋一拧钥匙发动电瓶车:我的啊,之前一直停在楼下没充电。
慕夏问:你们这未成年可以开电瓶车?
就你遵守交通规则。游弋不满地用手肘给了他一下,车有牌照就行,我看着没有特别像未成年,不犯事交警一般不来查。
慕夏意味深长地哦了声,兴致勃勃地说:去哪儿?
游弋吹了个口哨:小糍粑。
从生日说到今天的小糍粑,慕夏单手搂着游弋的腰,他穿一件很薄的棒球衫,里面是t恤,一开车被灌了满怀的冷风。
他不问游弋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有的话没必要讲得太明显。
过一个红绿灯时慕夏把下巴搁在游弋肩膀上,嘴唇擦过他的侧脸。他听见游弋很轻地笑了声,还要故作恼怒地喊他坐好别搞小动作,干脆把两只手一起抄进了游弋的外套口袋,把他搂在身前,再去看倒退的风景。
让某人心心念念到不惜向老板要微信的小糍粑果然很好吃。阿姨用小车装着巨大的铁罐,一摇一摇地拿手打出来再切掉,裹上芝麻粉,滴一点土红糖,甜甜糯糯的,又不觉得腻,一口一个吃着十分过瘾。
游弋载着慕夏跑过几条街,最后每人吃掉了四份,不然感觉没法回本。
这条街种满了银杏树,配合有些旧的矮楼房,绿绿黄黄的叶子中是黑色的瓦,白色的墙。夕阳西下,橘红的光洒在柏油路上,斑马线亮得刺眼。
真美。慕夏嘴里含着小糍粑,模模糊糊地感叹。
什么啊?游弋问他。
慕夏拎着牙签的手指点了点街道左右:你看这构图,这色彩,特别漂亮。再浓烈一点,像马蒂斯。
游弋看不懂,也不知道那个马啥啥是谁,他迅雷不及掩耳地从慕夏端着的塑料小碗里叉走一块糍粑:那改天你可以画一画,你不就喜欢这个吗。
慕夏被他说得有了灵感,他把小碗递给游弋端着,拿出手机拍了一张。
没轴对称,慕夏不满意,跑到马路中间去,游弋在街沿喊小心,他挥了挥手示意没事,飞快地拍了好几张,三两步跨回来。这时间段还没到晚高峰,老街道僻静,否则慕夏刚才的举动既突然又危险,说不定会出什么事。
游弋懒得数落他,抹掉嘴上的红糖,朝慕夏后脑勺抡了一巴掌:皮!
到时候我把你画在中间,就坐在马路中间那根白线上,现在文艺青年拍照不都喜欢那样吗,显得酷,与众不同。慕夏说,拿手机给他比划,显而易见的兴奋。
游弋笑了:真的假的啊?
啊。慕夏指着街道,又揽过他的肩膀,这里我喜欢,你我也喜欢。
此言一出,游弋不说话了,他定定地看向慕夏提及风景与画时发亮的眼睛,喉咙发紧,突然感觉自己很不通人情。
虽不是花好月圆,好歹也算良辰美景,他应该说,我也喜欢你。
但他就是如鲠在喉。
如果他说不出来,心里那道坎就过不去,就算爱慕夏爱得要死要活,讲不出的话还是走不出心理阴影。源于他青春期的迷茫和自卑,喜欢一个人的手足无措。
慕夏比他更清楚。
游弋无言以对,他只好把慕夏拉上电瓶车:走了走了,找个离你家近的地方吃饭,然后我把你送回去你家在哪来着?
慕夏说了个小区名,游弋听不懂,就近把电瓶车停下,拿导航先查。
停车的地方离居民区很近,日落黄昏,旁边一排门市中某家手机店把音响开得很大。流行天王的歌在晚风中唱,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躲不开暴风圈来不及逃。
慕夏静静地听完半首歌,跟着伴奏哼唱。
慕夏。游弋喊他,声音不大就响在两个人之间,散在了风中,下次你别上课了,我们去打电玩,撸串,干什么都好我们去约会吧!
某两个字音咬得很重,慕夏忽然间心花怒放。别人的心花是一朵一朵,他是一簇一簇的烟花,蹿上天空,在黄昏的绚丽中炸开了。
游弋开着电瓶车,一只手飞快地拍了拍他抱着自己腰的胳膊,电瓶车随着这动作有一刻不稳,慕夏赶紧示意他握紧车把:你特么要我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