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他已经可以走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游弋有点想知道结果。他在藤椅上坐下来,书包和装在袋子里的换洗衣服扔在旁边地面,他微微眯起眼,像猫一样伸了个懒腰。
夕阳很舒服,在熟悉的环境里总令人额外放松。
里头的说话声偶尔传进游弋的耳朵,小院隔音效果不好,他没有刻意偷听。
带慕夏过来当然不止因为那只机器猫,游弋没什么艺术欣赏水平,看不出功底和好坏,只觉得这里好,慕夏也好,就带过来了。表姐开的这间画室在亲戚中能得到认可,游弋看来就是成功的象征,他们家常有学艺术的能有什么用的论调,表姐当年不管执意考美院还是后来留学都引起了不少争议。
饶是如此,她最后也成功了。
这座城市最有名的画室不是那些大型的、专业的地方,正是这片其貌不扬的原野。
他等得眼皮打架,就要睡过去时,院门一响,游弋猛地清醒过来。看清了走进来的手上大包小包的人,游弋几乎扑过去:姐!
快递盒子差点掉了一地,黎烟一撩及腰长发,用绕在手腕的皮筋随意挽起来,这才大惊小怪地配合他表演:小弋!你什么时候来的呀,也不说一声!你哥怎么做人的,把你自己扔在外面吗,拖出来打一顿!
她表演欲旺盛,换作以往游弋不吝啬和她来一段,但眼下越听越不对,游弋连忙打住:没,我给你们带学生来了。
黎烟闻言睁大了眼:太阳从西边儿出来了我们今年的广告都还没往外贴,刚带完学生没玩够,又要给我找事对不对什么学生?
我室友。游弋诚实地说,他的机器猫画得很好,特别像。
黎烟:
她抄起快递盒子就给了游弋一下:神经病!
两姐弟从小感情就好,黎烟是家里唯一对游弋性取向知情的人,自然对他更加关爱。他们自八岁打闹到游弋都快十六岁了,还好得没有任何秘密。
游弋正帮她拆着快递,那边屋内慕夏出来了,他立刻放下收缩刀,倏地站起身,带着点紧张问:怎么样?好似方才接受考核的不是慕夏是他本人,连游弋自己事后想起,都不知道紧张的来源。
慕夏无所谓地摇摇头,双手重新抄进了裤兜,慢悠悠地走下来,和黎烟打招呼:黎老师好,我叫慕夏。
黎烟堆出满脸慈祥的笑容:袁也说收学生了是吗?那就这么定了,这学期上课时间另行通知,下学期开始集训,一直带到你校招结果到手,没问题吧?
慕夏说谢谢老师,黎烟一摆手:没事,他们在这边都叫我姐,本身也没大你们多少。就袁也喜欢搞这些形式主义,你以后就叫我烟姐,叫他袁老师。
袁也在背后喂她,黎烟置若罔闻。
两人间氛围不同寻常慕夏当然感觉得到,他乖巧地喊了声姐,黎烟浑身都舒服了:行,联系方式留了吗?你可以回去了,小弋送客。
我也要走。游弋说,订了晚上的电影票。
黎烟:和谁约会呢,和这小帅哥吗?
游弋:我自己看!
他们说得随意,没注意到旁边慕夏微微站直的姿势。他在裤兜里捏紧了手机,目光游离地环顾地上拆得到处都是的快递盒,轻而易举地听出了黎烟话语里与游弋的过分熟络。
真有趣啊。他想,林檎也知道,黎烟也知道。他真是不在意。
比起自己的东躲西藏,游弋显然坦白多了,他甚至怀疑游弋是那种被问到就会承认的人否则许文科怎么和他闹翻了?
他已经能够确定游弋闪烁其词中掩盖的真相。
走了!游弋大声说,推着慕夏离开原野画室,耳朵红红的,慕夏发呆那会儿他又被问了些难为情的话题,心里苦。
巷子外头停着共享单车,游弋把书包往车筐里一放开始解锁:我骑车去电影院,顺便就把饭吃了。你是不是要回家啊,坐哪路车知道吗?
慕夏背靠街道边一棵梧桐树:那个。
游弋开锁的动作停了一拍,觉得他要有大动作。果然下一刻,慕夏犹犹豫豫地说:你要去看什么电影,我也想去。
游弋:你不会喜欢的吧。
半个小时后,慕夏对着刚拿到的电影票满头黑线,他真不知道游弋会自己来看台湾小清新爱情电影,还是豆瓣评论风格都在回忆青春的那种。
游弋单手拖着一杯可乐,没有要给他买的意思:是你自己要跟来的。
那天的电影讲了什么,慕夏记不太清了,他只记得最后一段背景音乐响起时,坐在隔壁的姑娘拿纸巾擤鼻涕的声音很大,掩盖掉了低声抽泣。他转过头去看游弋,对方眼里映射着银幕上的光,心无旁骛地喝可乐。
他埋着头,刻意忽视自己跳得过分用力的心跳。
游弋。他说,坏坏的去逗少年,你要不要纸巾啊,我包里有。
被喊到的人侧目而视,用气音说: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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