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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怡错过了元宵节的芭蕾舞演出,那天她的手机几乎被打爆,她没办法接,那时她还处于昏睡当中。身体好转,是在五月初那会儿。京宜的初夏已然来临。她可以下地走路了,不用再坐轮椅,但眼睛还是出了问题,不怎么能清晰视物。她休了半学期的学。空气中开始有初夏的热意了,下午时分,躺在病床上,能听到窗外隐隐约约热闹起来的蝉鸣声。一声、一声,很吵。眼睛看不太清,即便出门,也走不了多远的路。为了让她住的习惯,季青荷将她的生活用品都拿了过来,摆在病房里,看起来有模有样,像真是她平时住的卧室。季甜也经常来找她玩,还给她讲冷笑话,想逗她开心。季青荷的饭店如约开了起来,就在京宜大学旁边的美食街,一个很小的门面,名字就是之前想的那个“心怡菜馆”。开业那天,江怡还是不怎么能下床,她没能去现场剪彩。所幸的是生意很好,每回到饭点,小小的门店里挤满了人,碰上周末,门外还能排出一条长长的队伍。季青荷又喜又愁,琢磨着下半年干脆连隔壁的门店一起盘过来算了,这样面积能大不少,还计划着再多请两个帮手呢。这些,江怡都是听季青荷和她说的。下午时分,季青荷去店里忙了,季甜要上学,今天没时间来找她。她躺在病床上,偏头看向窗外,模糊的绿意在眼底跳跃,应该是新长出来的嫩绿枝桠。“躺了四个多月,隔壁病房的大少爷可算是醒了。”替她日常检查眼睛和身体的两个护士,推着小推车进来,药品碰撞声七零八落的响起,江怡抿紧唇,捏住了身下柔软的被子。她乖乖的配合护士姐姐的检查,很听话。“可以多出去走走,天气不错,有助于眼睛的恢复。”还是一样的话,意味着她的眼睛还是没有任何好转。江怡习惯了,她嗯了声,闭上眼睛,听声音,两个护士姐姐走了出去。病房中央的指针声滴答走着。她掀开被子,下了床。隔着模糊的光感,她一步一步,慢慢摸索到了隔壁病房。病房门是打开的,整个京宜最权威的医生此时都聚在这一间小小病房里,她站在门口,听他们的讨论。“脑部ct正常。”“断裂的骨头也都愈合的不错。”“肌肉也没有萎缩的太厉害,后续要加强锻炼。”“……”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直到病床上,嘶哑不耐烦的声音打断:“滚,吵死了。”大少爷发话了,怎么着都得顺着他来。没多久,浩浩荡荡站了一圈人的病房全都空了。江怡站在门边,双手轻微用力扒住了门框,她有些犹豫,却听到有人下床的声音。“别动。”她出声说,皱了眉,凭着仅有的视线往他的位置挪去。她看不清他的脸,只知道他下了床,江怡鼓了鼓脸颊,“谢京妄……”尾音都不曾落下,阔别已久的怀抱将她揽入怀。“宝宝。”他瘦了,抱着她时,能感受到衣服下的空荡,他贴着她,声音磁沉沙哑:“你疼不疼?”他问她。江怡几欲克制不住情绪,她若无其事地移开眼神,连回抱他的动作都没有。“……不疼。”“江小怡。”他又喊她,强势地抓着她的胳膊,让她抱上自己的腰。“你别逞强。”她最怕疼了,从小就这样,连打针都不敢看的人,那样高的地方摔下来,怎么会不疼。谢京妄冷峻眼睑垂下,漆黑眼眸盯着他姑娘仔细的看,江怡的视线焦点却不在他身上,不知道落向何处。“看我啊,宝宝。”他捏住她的脸,亲她的唇。江怡想躲,没躲掉,相隔四个月的吻落入唇畔,无法言喻的感觉席卷两人身体每处细枝末节,落在他消瘦腰上的手在抖。“好想你。”他又亲她的脸,像是怎么也不够。最后一个吻落下。他气息有点喘。“宝宝。”他抱着她站立,下巴压在她瘦弱的肩膀上,呼吸声沉沉,“跳下去那一刻,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江怡没吭声,只是抓上他的手臂,闻他身上的气息。很浅的薄荷清香。似有若无。是她最熟悉的味道。
他笑了笑,自顾自的答:“我想,有命活着,你就得爱我一辈子。”“所以江小怡,你多爱我一点行不行?”至少,不会再想着和他分手。他说话的声线在细微发颤。下嘴唇被用力咬住,刺激的痛楚通过神经末梢传入大脑,江怡吸了吸鼻子,冷静推开了他。“……谢京妄。”一开口,喉咙莫名有点哽咽,她平复了两下,腔调一如既往的平稳,“你以为这样很伟大吗?”她真的烦透了他这样的行为,她不需要他跳下来,也不想要他跳下来。“你真的很烦,总是黏着我,总是不管我的想法把你认为好的一切强加给我,真的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她重复的,说了许多遍讨厌,连自己也数不清。模糊视线里,她看不清谢京妄的表情,但也许,她现在的表情才最令人憎恶。“闭嘴。”他冷着嗓子,不允许她再说这些,又几近威胁的开口:“说,你不讨厌我,你爱我。”“……”她沉默回应他的威胁。窗外蝉鸣声又响起,这是他们过的又一年夏,但真正的夏天还未开始。江怡吞咽了一下喉咙,用冷静到连她自己都再也复刻不出来的口吻问他:“知道为什么高叁那年,我明明不愿意和你报考同一所大学,最后还是选择了京宜大学吗?”没等他回答,她干脆报出答案。“因为你父亲承诺,我报考京宜大学,选择和你在一起,他会送我出国,去英国皇家芭蕾舞剧院跳芭蕾。我答应了。”“答应和你在一起,和你上床做爱,每个月给你父亲汇报你的日常,
', ' ')('都是我的任务。”“所以谢京妄,你听明白了吗?”听明白,我要和你分手了吗?“够了!”脸颊处突然被人用力掐住,细密的痛楚陷入肌肤里,她唇舌再也动不了半分。她被迫仰起脸,凝视他的方向。模糊光感中。她看到他低下头,粗暴的吻卷入她的口腔中,他气急败坏地舔弄她的唇齿,像是拿她没办法,又像是在微弱乞求。乞求她不要说讨厌他,乞求她爱他。江怡始终没有回应,冷静地承受他的吻,“亲够了?”她淡淡开口。“别再来烦我。”嘴唇又肿又痛,她眉头皱的很紧,看向他的目光中,分明没有他,甚至一丝焦点都没有。沉重的,像是没有尽头的对峙僵硬在这场荒诞中。谢京妄先低了头,他滚动着喉结,问她:“江怡,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么?”她怎么能这样,连一点点爱都不给他。明明他要的也不多。窗户开了半扇,带着初夏气息的热风吹进来,空气中漂浮着浅薄的树叶花香。江怡垂下眼睫,短促地笑了笑,回他:“什么也不算。”“谢京妄,我一直在骗你。”一刹那的安静中。“啪——”他失控打落摆放在床头的一只花瓶,瓷白瓶身四分五裂。就在他们脚边破碎。江怡绷紧了身子,好似被吓到。舌尖抵过脸颊,喉咙里的每一句话都像被硬生生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他冷眼扫视她,一如初见时的傲慢,“江怡,我也不是非你不可。”“你敢走出这扇门,我就去爱别人。”他气势汹汹地撂下最后一句话,像是在和谁较着劲儿。江怡冲他笑笑:“好,恭喜。”她转身,并未犹豫地朝门口走去。“啪”,另一只花瓶同样被砸在了地上,她脚步未曾停顿,“江怡,你赢了。”身后的声音,带上了明显哭腔。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却也知道,他哭了。可她没有。至少在走出这扇门之前,没有掉眼泪。直到脑海里不合时宜的想起那次他为她唱的歌——“降落我心上的小青梅我们要爱够一辈子”谢京妄,一辈子真的好难……好难啊。她开始捂住眼睛,泪水渗透指缝,那扇门也在背后关上。从今往后,他们之间,相隔万水千山。再也走不到今年的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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