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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人民医院。
林冬笙的检查单出来了。
主治医生正和两位民警说情况:“她的伤比较严重,特别是手部,伤到腱鞘和神经,还有……”
民警记笔录,又要了一份检查单做证明。
陈夏望越听,心越冰冷,忍不住出声询问:“医生,她以后还能打排球吗?”
“排球?”医生说,“最好不要。”
……
为什么。
明明之前的生活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陈夏望坐在病床边,看着安静沉睡的林冬笙。
她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呼吸很轻,显得脆弱易碎。
接连几天的惊惶焦虑,在这一刻全都变成绞心的痛楚。
谢兰恬得到消息,火急火燎地赶来医院,她来到病房外,推开门,声音堵在嗓子里,人也顿在原地。
她看到往日温和沉稳,万事发生不改面色的陈夏望,肩背永远挺直的他,此时,背脊一点点弯了下去。
他似乎不敢触碰床上安睡之人的手,脸轻轻靠在她的手边。
脊背弯出压抑的弧度,肩膀轻颤。
他在无声流泪。
谢兰恬睁大眼睛,这才反应过来——陈夏望喜欢林冬笙。
由此似乎多了一条引线,将过往的一切都串联起来。
他只亲近地叫林冬笙为姐姐,他总打听林冬笙的消息,他只想去淅池大学,他第一时间知道林冬笙出事。
少年的情愫,再如何掩饰,都会留下蛛丝马迹。
只要留意,总会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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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林冬笙醒来,警察去询问信息,录口供记笔录。
可不管警察问什么,林冬笙都只喃喃重复道:“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
警察周卫问她:“还有什么人?”
“那晚绑架我的是两个男人,”林冬笙竭尽迫使自己平静,近乎机械地说,“其中一个说了话,声音偏年轻,穿着深灰色休闲鞋,左鞋面有黑油污渍,鞋码比那个中年男人穿的黑皮鞋小。”
周卫连忙问:“你看到他的脸了吗?他有哪些面部特征或身体特征?”
林冬笙迟缓地低下头,沉默。
那处地段本来就暗,加之她有夜盲症,连男人的轮廓都看不清,而男人又反应极快地抢走她照明的手机。
林冬笙眼睛红了,整个人缩着颤抖。
“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
“你们快去抓他,抓他……”
在一旁记笔录的唐晓惜,抬眼看向周卫。
周卫刻意放缓语调,又问:“先回到之前的问题,在仓库里,张施勇对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林冬笙那双缠满绷带的手,无意识痉挛几下,她头埋进膝盖,发出尖叫。
好似在昏暗恶臭的仓库里,被堵住的尖锐声,这时候才连同痛苦和绝望,一齐从这俱脆弱残伤的身体发出来。
病床抖动的铁架也像面对暴雨的草叶,传达她大雨倾盆的濒临崩溃。
“嘭——”
陈夏望立即推开门冲进来,以保护的姿态挡在林冬笙面前,打断这次谈话。
周卫退开两步,说:“她现在状态不好,你照顾她,我们先走了。”
两位警察离开医院,唐晓惜坐上驾驶座,说:“周队,你看?”
周卫打了张争彦的电话,没通,于是侧头看唐晓惜,说:“去张施勇家,看看他儿子张争彦在不在。”
唐晓惜发动车子,“你怀疑他?”
“案发地点没监控,目前除了林冬笙的一点口述,没有其他证据,怀不怀疑的,说起来也没用,”周卫说,“得找证据。”
司法上有无罪推定的原则,要认定一个人有罪,先得假设他无罪,再用证据来否定这个假设。
当初正读高三的张羽璐被林石坤酒驾撞死,张施勇和张争彦俩父子在医院露出的表情,令人至今毛骨悚然。
做警察多年,识人无数,周卫瞬间觉得事情不妙,一眼看出他们想报复的心思,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告诉他们会尽最大努力将林石坤绳之以法。
张施勇冷笑:“能判死刑?”
周卫无言。
酒驾撞死人逃逸,大多是判三到七年,如果是因为逃逸导致受害者没有及时得到救助而死亡的,会判七年以上有期徒刑,林石坤是后者,但还判不到死刑。
张施勇想要的不是审判,不是赔偿,是一命偿一命。
张施勇早年丧偶,没有再娶,独自拉扯一儿一女长大,他身体不太好,到处打零工,儿子张争彦职校毕业考了驾照,先是帮人搬货,后来自己开货车拉货运货。
他们一家人住在小巷里的一处民房。
两位警察找上了门。
敲门声在窄小的楼道里回荡。
周卫加重力道,过了好一会儿,说:“没人?”
唐晓惜张口,正欲说话。
“咔哒”一声。
门被人打开了。
第30章照顾。
门被人从里向外打开。
张争彦出现。
两位警官对视一眼,周卫直截了当说:“我们有事需要问你,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张争彦点头示意:“请进。”
普通民房三房两厅的格局,许是家里缺少女主人,到处都充斥一种凌乱随意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