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晴不敢出声,委委屈屈噙了两汪眼泪,偷偷瞧了成威一眼。
成威目中的急切不似作假,才想开口斥两句,就听木紫烟嗤笑一声:“啧啧,钟姨娘肌肤真是滑嫩,不怪三爷爱你,就连我瞧着,也忍不住想摸两把。”
这种酸话,只能当做是赞她,钟晴抿了抿嘴唇,小声拜道:“夫人说笑了。晴儿不及夫人。”
木紫烟最厌烦她这幅模样,什么叫不及夫人?难道赞她一句,还就给她脸面与自己比一比了?她也配
成威叹了口气,眉头蹙紧了,依旧瞧他的书。
美人的委屈,只有背地里再安抚报答。
木紫烟笑了笑:“好了,仔细你手乏,前儿我给三爷绣的补子,还差一点儿功夫,你就着外头的灯,替我把它绣完了,我有话与你三爷说。”
钟晴在心里叹了一声,只得行礼后,移步外间,稍间的灯暗极了,一块补子才只绣了两针,要绣完,这一晚不必睡了,说不准还熬坏了眼。
她又朝帘后,里头歪着的成威瞥去。
成威在和木紫烟说话。
不知说了什么,反正第二天,钟晴就被告知,她要随侍三奶奶回娘家去了。
便回娘家,也要带着她,不给任何她与三爷独处的机会!
钟晴咬碎银牙,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随木紫烟上了路。
车内,侍婢小惠撩帘瞥了钟晴一眼。
回身道:“奶奶这招果然高明,从前为她与三爷争执,自己生气,还落不了好。这下好了,奶奶日日抬举她,夸她,把她拘在身边吊着三爷,三爷却不好说奶奶什么。现下奶奶又有了孕事,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等生了小公子,三爷又要高看奶奶一眼。这种不值一提的野花野草,时间久了,瞧腻了,三爷是不会再理的了。”
木紫烟并不见得意神色。她懒懒靠在车壁上头,
有什么好?杀敌一百,自损八千。
不够她心里堵得慌的。眼睁睁瞧着自己丈夫与人眉来眼去,背过身那俩人就要勾勾手指,防不胜防。
木紫烟于今已有近五个月的孕,胎相坐稳了,馋娘家的饭食,好说歹说磨着丈夫说通了婆母准她回娘家,木清渝早早派了人沿路迎她,接进府里,一番关切。
木大夫人不免斥她胡闹:“多大个肚子还往外头跑?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轻重?是想气死你娘么?”前几日染了风寒,才好些,这时还有些咳。一句话骂完,喉咙就沙哑了,侍婢端茶上来,木大夫人抬头接过,就见着一个眼生的女子娇娇立在门口。
“这是?”瞧打扮,不像婢子,眉眼十分清秀,脸蛋儿尖尖,腰肢细细的,戴着不显眼却很贵重的玉饰。
木紫烟面色一沉:“钟氏,过来给夫人看看!”
钟晴忐忑上前,跪地磕头:“奴婢钟氏,拜见夫人。”
木大夫人便知是自家女婿近来宠得没边儿那位。脸色不怎么好看,象征性地赏了一把银锞子,便撵她出去。
钟晴立在廊下,才舒一口气儿,就见一个三月天还披着滚毛披风的女子乘肩舆过来。
钟晴本想躲,却躲到哪里去?她一个随侍过来的半奴半婢,怎好在人家院里胡走?叫候在外头,怎敢轻易离开?
林云暖扶着侍婢的手过来,似乎每走一步都要喘一喘,十分的娇弱无力。下人们小心翼翼护拥,一见她来,大夫人屋外的侍婢都大惊小怪地凑过去。
“哎哟,九奶奶怎么来了?这天儿还有些凉,可莫着了风,夫人该心疼了!”
林云暖面色有些过于苍白,精神却好,披风里头穿着新裁的蜜合色百蝶穿花袄裙,手上套着上好的东珠钏子,这种好东西,钟晴是认识的。每一颗都浑圆莹润,一般大小,单是一颗便已难得,这么一串二十四颗,价高得令人咋舌。她倒好,随随便便串在手腕上面,若非抬腕露了出来,都叫人难以发现。
林云暖朝下人们笑笑:“我哪里就那么娇贵了?眼看四月,何来的凉风?大伙儿可都到了?但愿我不会又迟了。”
里头掀了帘子,木大夫人随身侍婢笑着来迎:“九奶奶,听着您声音,夫人就紧着奴婢来迎了,快进来,今儿您是头一个,不必担心迟了呢!”
林云暖上阶,经过钟晴身前,钟晴纠结着,是不是打个招呼,可她什么身份,要说话,必得先行礼,自称奴婢……
林云暖似乎没瞧见她,扶着侍婢的手迈入进去。
帘子隔着内外,只留一点冷冷淡淡的清香。
茉莉花的香露味道。
多少次唐逸与她亲昵,衣料上头,就沁着这种香味。很淡很淡,回味绵长,久久不散。
钟晴心头发酸,无言叹了一声。
木紫烟对林云暖向来说不上喜欢,人怀有孕,脾气更差,冷着脸道:“你来做什么?每每出个门,兴师动众,劳娘为你操心。身子不好就在自己屋里歇着罢!”
——当谁愿意瞧见她么?
木家几个未嫁的闺女哪个不是给她污名连累?躲着都不大敢出门,就怕人家问她们九嫂的事。
林云暖平静地笑笑:“咱们家大姑奶奶回门,我自当过来看看。如今身子已大好了,劳娘和紫烟你惦记。”
木大夫人叫人给她垫了软垫,关切问:“钰哥儿睡着呢?前儿说他吃的少了,可是乳娘奶水不足?可要再叫牙婆带几个过来瞧瞧,有中意的,多留两个。”
林云暖道:“劳娘费心,钰哥儿还好,前儿是闹脾气呢,总想人竖抱他,嫌仰着瞧东西不清楚。不怪乳娘。两个乳娘都很好,娘选的人极妥帖。”
说及自己的孩子,林云暖面上浮上一抹柔色。
她皮肤本白,因失血的原因,更添了几分娇弱,说话声音柔柔的,说是有气无力,却也有种无意识的勾人。
总觉得对她说话大声些都怕吓着了她似的。
叫人不忍心。
九弟就是爱她这副狐媚样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