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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酒店荒唐了整整一天,乔小鱼早将吴钊抛之脑后,迷迷糊糊睡了几觉,窥见窗帘一角外的天空颜色才倏忽清醒,慌得声音在抖。
“我...我得回家了。”
此时他才想到吴钊,急忙翻找掉在地上的手机,有十几个吴钊的未接来电。
完蛋了,吴钊一定会发现的。
他吓得脸色煞白,心神不宁地找衣服穿,只是浑身瘫软,指尖抬起来都费力,更别提完好无损地走路回家了。
这副模样,谁会相信他没出轨?
白盼山看他这种情况下还要固执地穿衣服走,皱起眉,“你就这么怕他?”
乔小鱼眼泪掉落,拖着浓重的哭腔,“我还能怎么办,他那么凶,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见他吓得哆嗦,可怜得要命,白盼山和辛琅对视一瞬,后者拾起手机走去独卫,关上门,不知去和谁打电话了。
白盼山叹了口气,将乔小鱼揽在怀里,安抚地柔声。
“好了,别怕,吴钊不会发现的。”
“怎么可能,他那么多疑,一定会发现的,他会不会把我关起来,会不会打我啊。”
乔小鱼胡乱擦着眼泪,正陷在事情败露的可怕臆想中,被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吓了一跳,看到吴钊的名字更是脸色煞白,不敢接。
白盼山亲了亲他的脸,帮他接通了贴到耳边,乔小鱼只好战战兢兢地接住。
吴钊心叫他,“小鱼。”
听他声音平和,似乎没有面临“回家后乔小鱼不在”的局面,乔小鱼惴惴不安,也不敢多说话,嗫嚅着。
“吴钊....”
“小鱼,我有急事要出差,正往机场走,大概两天才能回来。”
乔小鱼一愣,没想到绝处逢生,居然会这么凑巧,在极度的恐惧下快要停止的心跳又骤然加速,四肢百骸都涌动着不知所措的暖麻。
没等他回答,吴钊一顿,语气有些歉疚。
“小鱼,晨香街的蛋糕我回来再给你买。”
“不用了不用了、我,我已经不想吃了。”
乔小鱼脸上还挂着泪珠,拼命压抑着不由自主溢出来的庆幸与喜悦,语无伦次地只想让吴钊快点挂断电话。
“你去忙吧,我会好好在家里待着的。”
吴钊恩了一声,挂断电话。
手机从掌心滑落,宛如劫后重生,从悬崖边上被一把拽出来,乔小鱼脱力地栽到身后白盼山怀里,额上已经出了一层细汗,喃喃着。
“他走了。”
“真巧。”
白盼山神色怜爱地亲了亲他,“现在不需要害怕了,好好睡一觉吧。”
清洗身体更换床单后,乔小鱼在干燥舒适的雪白床上安然酣睡,面颊粉红,神情恬静,蜷缩的姿态宛如一只慵懒漂亮的小奶猫。
白盼山靠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看了熟睡的乔小鱼一会儿,忽然嗤笑一声,低语。
“我们这样可笑吗?”
“陪着他演戏,为了四年前要变本加厉地报复他,这辈子所有的情感都耗在这么一个没良心的狡猾骗子身上,不觉得可笑吗?”
如果乔小鱼醒了,听到此刻他们的对话,就会发现他以为的拯救其实是个围堵他的庞大骗局。
可惜他没有醒,他睡得很沉,像个漂亮的睡美人沉浸在无忧无虑的美梦中。
梦里,他苦心周旋的几个人都毫无察觉,梦里,他离自由很近很近。
“不可笑。”
辛琅坐在床脚,掖了掖被子,盖住乔小鱼玲珑可爱的一双脚,平平的语气仿佛已经望见并坦然接受了深陷情爱纠缠不休的余生。
“我喜欢小鱼,就算他狡猾善变,善于欺瞒,玩弄我的感情,我还是喜欢他,喜欢任何样子的他。”
“如果你觉得可笑,你可以退出。”
“退出?”白盼山笑着指了指胸口,“我的答案跟当初一样。”
“已经来不及了,从相识的那一天起乔小鱼就把我拖下了水,我再也拔不出来了。”
辛琅沉默。
他们在泳池里如鱼得水完全掌控,却在名为乔小鱼的爱河中溺亡。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服务人员送来他们叫来的晚饭,辛琅不愿让他们进来,出去接过。
一抬眼,吴钊正站在不远处的墙侧,面容被烟雾笼罩,脚下是一堆烟蒂。
他一手夹着烟头,冒着红星,一手拎着的袋子上写着乔小鱼心心念念的蛋糕店。
即便清楚乔小鱼随口提出的要求只是支他离开,他也亲自去排长队买来了,只是现在已经成为了乔小鱼不要的垃圾,和他的真心一样被谎言的门阻挡在外。
他们没有交谈与对视,吴钊孤寂的身影也没让辛琅生出半点同病相怜,因为吴钊的可恨之处在于,他完完整整地独自拥有了乔小鱼两年。
辛琅冷漠地收回视线,关住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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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到底什么时候才帮我啊。”
中午退房前,乔小鱼坐在床边撅着嘴,辛琅正单膝跪着给他穿袜子,低垂的眉眼俊美温柔,理应被看到,但乔小鱼满心都是自己的计划。
辛琅抬头看了他一眼,“快了。”
“快了,到底有多快?”
模棱两可的回答无法让乔小鱼满意,也不能使他安心,他焦躁地踢了辛琅一下,踩着他的肩头,轻声问。
“下周三我去学校领毕业证书,能不能,在那之前解决掉?”
没听到两人回答,等了几秒,乔小鱼忍不住降低难度,谨慎地藏起自己真实的打算,貌似懂事地建议道。
“也不用怎么对付,只要——只要拖住他半天或者一天,我们就可以趁机离开了,他找不到我们的。”
真的找不到吗。
辛琅和白盼山都已经有了各自稳定的工作,就算办理离职手续也无法立刻走人,能全身而退潇洒离开的只是乔小鱼而已。
吴钊找不到,他们找不到的,只有乔小鱼。
辛琅凝视着他,看着他被自由的喜悦冲昏头脑,连这种显而易见的破绽也无心弥补,从浴室里走出来的白盼山听到了,扣着扣子走过来。
“可以啊。”
“真的?”
乔小鱼眼眸一亮,迫切的目光立刻转过去。
白盼山越过辛琅,低头吻了他一下,轻笑着,“真的。”
“我们已经打听好了,吴钊下周四上午在公司开会,你早晨带着行李来这个酒店,我先带你去敬城藏起来,辛琅负责拖住他。”
“怎么样,满意了吗?”
乔小鱼迅速思考了一下时间差,用力点了点头。
“那就这样办。”
白盼山和辛琅交换了一个暗流涌动的眼神,回答乔小鱼,“好,都听你的。”
周三,吴钊带乔小鱼回学校领取了毕业证书,然后在学校里逛了一圈,于傍晚离开。
看着车窗外远去的学校大门,乔小鱼心里的一道枷锁再度消失。
又出现了,和四年前一模一样的时刻。
而这次他更自由,没有奔赴的目的地,完全凭借内心所想,只要离开他们,离开吴钊——
“晚上在外面吃饭吧,庆祝我们毕业。”
吴钊语调轻松地提出建议,他的心情好像不太好,眼里没有笑意,但没有发疯生气就已经算得上宁静。
乔小鱼此刻也顾不得看他眼色讨生存,欣然答应。
“好啊。”
他们去了一家海鲜餐厅,室内的各个水缸里都是新鲜的海洋生物,乔小鱼有些怕这些张牙舞爪的活物,不敢和吴钊一起挑,就沿着里侧去看最里面仅供观赏的小鱼缸。
五彩斑斓的鱼儿在水里浮动,伸展开的尾巴很漂亮,乔小鱼看得入神,忽然吴钊的声音响在身侧。
“要不要买几条回家养?”
乔小鱼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养鱼。”
鱼儿在狭窄的方形鱼缸里游来游去,碰壁前沿着方才的方向往回游,永远这样重复着拘束着,乔小鱼感觉有些不舒服,一股临近日光的冲动让他遮不住话,低声补充道。
“而且我不喜欢鱼儿养在鱼缸里,它们应该回到海里,自由自在。”
“回到海里,它们就会被吃掉。”
吴钊侧头看着他,英俊的五官被鱼缸映出的灯光染上昳丽的光芒,连眉心的疤痕也不显得可怖了,却显得眼瞳深黑,望一眼便是跳进了一口深井。
“这样漂亮弱小的鱼儿,珍惜它才会将它养在鱼缸里。”
他看向鱼缸里,叹声道,“如果鱼儿不甘心地总想往外跳,它迟早会死的,为什么就不能乖乖待在永远安全的鱼缸里,它不知道自己是被珍惜着的吗。”
“但这并不是它想要的。”
乔小鱼心如擂鼓,不自觉攥紧拳头,他很笃定吴钊的话里藏着更深的意味,可他不愿去想,他只是在说这条鱼。
“鱼儿不快乐,被珍惜着又有什么用,这是在消耗它的生命力,是谋杀。”
最后一个沉重的词语为这场短暂的谈话画上了句号,乔小鱼察觉到吴钊又盯了过来,用一种令他毛骨悚然的目光,像在看鱼缸的鱼儿,看着他。
被看着的这层皮肤都要僵硬了,他转过头,“好饿啊,他们做好了没有。”
“快了。”
吴钊牵着他的手,如常道,“我们去座位上等吧。”
“好。”
被牵着走出几步,乔小鱼又回头看了一眼,偌大的浴缸里,漂亮的鱼儿悠悠存活在被囚禁的一方天地里。
乔小鱼想,他叫小鱼,但他并不是鱼儿。
吃完晚饭,撑得肚子有些难受,他们决定散步回家。
街上人还很多,乔小鱼不想和他在大庭广众下牵手,但吴钊向来无所忌惮,乔小鱼也对他的强势无可奈何,只当做没看见路人投来的异样目光。
', ' ')('况且这恼人的偷窥通常不会维持很久,吴钊身上自有一种不好惹的凶戾,令人胆寒。
无言穿过两个街道,乔小鱼心不在焉地想着明天的步骤,吴钊突然开口。
“小鱼,你是不是很恨我?”
乔小鱼一怔,看向他。
吴钊并没有盯着他问,甚至将头偏向另一边,似乎在这时忽然变成了懦弱的胆小鬼,不敢听到他的回答。
反之,手掌被抓得很紧。
乔小鱼无声一笑,撒了谎。
“不恨。”
怎么会不恨,恨吴钊偷看他的高考志愿,两年后跟着他来到同一所大学,恨吴钊让他在大学无人不知,恨他让渴望过正常生活的自己还是沦为了床上的婊子。
持久的恨意混杂着与日俱增的畏惧、厌恶、麻木,还有很多说不出来的情感,已经有些模糊了,像一团看不出颜色的橡皮泥,只是摆在那里,遍目就是丑陋。
但吴钊相信了他的谎言,停下脚步,转身面向他。
他的神色松动,带着一丝意外的喜色,阴沉面容突然开怀许多,郑重其事地说。
“小鱼,你不喜欢的地方我都会改,我一定改。我们以后好好过,行吗?”
诚恳到近乎卑微的语气仿若剥掉了这两年强悍狠蛮的皮,他又回到了高中,只是一个痴痴喜欢着乔小鱼,喜欢到如痴如魔的一条狗,收起虚张声势的庞大身躯与骇然怒吼,又依偎在乔小鱼的脚边。
乔小鱼目光新奇地看着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是愉悦,不是惊喜于吴钊的悔改,而是听到了不可思议的笑话,吴钊说笑话说得如此敷衍,他这个唯一的听众也回答得假心假意。
“行啊,怎么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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