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么鸡飞狗跳不得安生地过了几年,直到沈淮年调迁,褚家也换了地方住。
……
老楼房,楼道里很暗,苏青下去的时候,每一脚都很小心。她有轻微的恐高症,明明看得见台阶,每一步都要试探着踩实了才踏上去。
老房子,阶梯窄,每一步都战战兢兢。明明不高的楼层,愣是走了很久才到一楼。
要搁四年前,她笨拙的模样跟企鹅如出一撤。虽然现在瘦了,可这动作这神态这操行,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有人在角落里无声地嗤了一声。
苏青一惊,差点一脚踏空,回头去看。
那人靠在角落里,看不清模样,这会儿点燃了一根烟,火苗猝然蹿起,照亮了他模糊在夜色里的脸。
他打量人的目光很锐利,让人不舒服,跟以前一个样儿。
是沈泽帆。
苏青打小就有点怕他,想服个软,心里又很不对付,想着这么暗,他应该没发现自己,垂下头当没看见,蹑手蹑脚地下了楼。
她去了附近的小超市里买东西。几个货架,东西杂七杂八地堆在一起,连个标识都没有,她只好自己费劲找。
人就这样,真聚精会神要找某样东西啊,就怎么也找不到了。
她额头出了层汗,不经意地抬了抬头,一眼就看到了放在顶架上的巧克力,忍不住暗骂一句。
谁家超市把巧克力放那么上面?
苏青正踯躅,就看到沈泽帆轻轻松松一抬手,就从那架子上捞了包口香糖下来——跟那巧克力紧挨着的。
他是在笑的,可那笑容吧,怎么看怎么没有诚意。
……
苏青怕沈泽帆,打小就怕。得罪天王老子,也不能惹他不开心——这是在经年累月被他欺压的血泪史中得出的经验。
这厮打小就是他们海军大院的一霸,那些年,大院里哪个孩子没被他欺负过?作威作福、欺男欺女,盘踞了这院里几十年,活脱脱一个土皇帝。
后来他爹看着来气,直接给他报了军校,封闭式训练,他上那系的教导员还是他爸以前的下属,性格严谨,认真得很,秉承着老首长的教诲狠狠操练了他四年,终于给整饬得人模人样了。
很好,外表是一本正经了,一米八七的大高个儿,肩宽腿长,腰背挺拔,端的是仪表堂堂,双腿一拢,就是往天/安/门广场上一放那也是个人模人样的青年才俊啊,笑眯眯的样子别提多英俊和气了。
只有他们这些熟悉他的才知道,这厮就是个混世魔王,他在他们院里小时候的名号就是“活阎王”。
那些年,别说男男女女了,就是路边的野狗见了他都得吓得绕道儿走。
周斌,赵坤啊这些小子,在外人面前人五人六,在他面前还不分分钟跟孙子一样?
苏青以前就不待见他,原因有很多,除了看不惯他这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嚣张样儿,还有两个至关重要的原因。
一是姚燕芳每次跟孙芙君吵完架回家就拿她出气;第二点,是他小时候特别恶劣,有一次和几个小伙伴诓她去过大院里的游泳馆。
那会儿她人有点胖,还不会游泳,手脚笨拙,杵在泳池边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跟其余几个男生就笑话她是“企鹅”,非让她下水。
苏青胆子小,没敢下去,可怜巴巴地被他们一直逼到了池子边。他趁她不注意,绕到她后面,照准她的屁股就踢了一脚,把她整个儿踹了下去。
池面上溅起了老大一层水花。
虽然是在浅水区,苏青还是狠狠呛了好几口水,被救上来的时候,楞在原地躺了好久,像傻了似的。
这厮居然还好整以暇地站在池边,弯下腰看着她,笑得文质彬彬。结果一张嘴,来了一句:“好玩吗,小胖妞,要不要再来一次?”
——用丧心病狂来形容他,那都是轻的了。
这大院里,有哪个姑娘不喜欢他?可又有哪个敢凑上去找晦气了?
典型的绣花枕头烂草心,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可这缘分也说不清。她母亲姚燕芳跟沈夫人死掐,她跟沈泽帆不对付,沈泽帆的小姑姑沈诗韵却成了她读博的导师。
……
多年没见了,这人一点儿都没变。
还是那么高高在上,那么目中无人。
那么地——讨人厌。
叫人——又害怕,又讨厌。
之前在加油站见面,世珍在,他还给她留点儿体面,大家相安无事,这会儿单独见了,他眉宇间那种冷嘲热讽都压不住了。
苏青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针对自己。
小时候,他老是欺负她不假,可也没像现在这样过分。
归根究底,还是因为褚越平。
——也许,他也觉得是她拖累了褚越平。
苏青看他的时候,沈泽帆也在看她,抱着肩膀,斜着身子懒懒地靠在墙边。
苏青连忙收回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