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红双手握着褚凤霞的手，道：“好不容易撑到退休了，原本还害怕在我退休前工厂就破产了可怎么办，现在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不过你放心，我一定把人教会了再走。”
褚凤霞点点头，但是又觉得有些难，便说：“就是这一会儿半会儿的上哪里找人去。”
“我给你物色了一个。”刘红立刻说，“我侄女。”
“你侄女？”褚凤霞问。
“对。她和你差不多大，今年二十三了。”刘红说，“是个苦命的。她刚出生没多久，我那嫂子就没了。她爸后来又娶了一个，生了个儿子，她就不够看了。上了几年学，后来家里也不供了，让她顶了她妈的位置上了班。扫大街。”
刘红说着，叹了口气，“谁知道去年冬天，扫大街的时候，没注意，掉进坑里了。都是冰啊，爬出来时半条命都没了。躺了好一段时间才缓过来，工作也丢了。”
褚凤霞听着，微微皱眉，连忙问：“那现在呢，身体好了吗？”
“说是好了，没留下什么病根。”刘红道，“就是一直在家里闲着呢，没有什么工作可以干，她那后妈就天天给她脸看。”
刘红看着凤霞，道：“凤霞，你不用看着我的面子，一定用她什么的。我让她来，干几天，我教教她，能干好你就留，干不好，咱们再找人。你说行不行？”
褚凤霞点点头，“那有什么不行的，红姐，你让她来吧。”
刘红这下可开心了，眼泪都要流下来了，拉着凤霞的手便说：“凤霞，你心好，老天爷都会眷顾你的。明天，不，下午，下午我就让她来，行不行？”
褚凤霞嗯一声，“行，红姐。”
刘红长长松了一口气，这件事就算圆满解决了。她当初还想着把继军介绍给自己的这个侄女，现在想一想，真的是时也命也。怎么都没想到，竟然会出这么一件事，始料不及的。原本就是苦命的孩子，想着长大了，就能好些了。却没成想，命里又有这么一遭。
褚凤霞见到刘玉凤的时候，自己刚刚吃过午饭。
刘红说让自己的侄女下午就来，可是褚凤霞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刘玉凤不算太高，人也十分瘦小。常年扫大街，使她的皮肤十分粗糙。可是当褚凤霞看见她第一眼的时候，就十分喜欢她。
刘玉凤眼睛里有别人没有的坚毅，她虽然看起来和瘦弱，可是眼神里透着的都是对生活的渴望，和对这个世界的爱。
好似这个世界给她关了一扇又一扇的门，她却一点都不想示弱，要凭着自己的气力，去打开一扇又一扇的窗。
看着褚凤霞，刘玉凤叫了一声：“凤霞姐。”
褚凤霞能从她眼睛里看出她的坚毅，可是在她开口的时候，又能听出她的不自信。
这种不自信是长年累月积攒起来的，可能连刘玉凤自己都不知道。
褚凤霞对她笑了笑，伸出手说：“你好。”
刘玉凤微微一滞，没有想到褚凤霞会希望和自己握手，她连忙在自己的衣服上蹭了几下，把手心里的汗都蹭干了，才伸出手，对凤霞道：“你、你好。”
她不习惯这样打招呼的方式，甚至从来没有说过你好这两个字。
她接触过的人，是不会说这种字眼的。
扫大街的时候，领导见了她，也只是喊她，那个谁。
刘玉凤看着褚凤霞，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
她是独立的、美丽的、更是会尊重自己的。
刘玉凤好像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尊重过。她很开心。
“凤霞，你看这样，这几天就让玉凤跟着我学。等她都学成了，我再放手把这些事交给她，你说行不行？”
褚凤霞嗯了一声，又添了一句：“这个月虽然月中了，工资就按一个月发，你做工资的时候，把玉凤的加上。”
刘红连忙摆手，推道：“不行不行，我们说好的，我不走，她不拿工资的。”
褚凤霞便道：“这样的话，我就不能好给她派活了。工资照常发，和你一个标准就好。”
褚凤霞说完，又想起来什么，连忙叮嘱：“对了，明天来的时候带着饭盒筷子，中午咱们厂有饭。”
刘红立刻道：“对对，还是凤霞想的周到，不说我都忘了。玉凤你拿家里的碗也行，不过最好拿那种搪瓷碗，不怕摔。”
刘红想了想，又连忙说：“还是算了，我给你拿吧。你从家拿了碗，你妈就得问你是干什么去了。你又不会说谎。记住了，别给家里人说有工资，傻孩子，你得自己攒着，要不然都让你那坏良心的后妈给霍霍走了……”
刘红越说越气，便就忘了这是在车间。
她说这些的时候，褚凤霞有意避开了，不想让刘玉凤难堪，可是刘玉凤还是脸红了，抬眼悄悄向褚凤霞看去，又扫过沈怀强，见两人都离得远远地，好像没听见一般，这次抿了抿嘴，对着刘红应了一声。
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褚凤霞也观察了刘玉凤，发现她十分聪敏，刘红交待的事情，一学就会，头脑十分灵光。
然后又想起来昨天晚上沈继军说的事情，便走到沈怀强身边，把事情说了。
沈怀强听了褚凤霞的话，立刻喜笑颜开，表示自己回去就会和沈继明说。
褚凤霞便道：“不着急。先让大哥来看看咱们车间，感受一下机器炒制是什么样的，他看完了，再征求他的意见吧，看他愿不愿意来上班。”
沈怀强连忙说好，可是又有些疑虑，刘红这找来了自己的侄女，她便不上班了。算是腾出了位置。那么老大来上班，沈怀强在想，自己是不是也要离开。
凭良心讲，他是真的不舍得。但是为了沈继明，他也愿意。
便试着问褚凤霞：“那我是不是一样把位置腾给继明？这样，他如果想来，我也先教他，学会了，我就放心了。”
褚凤霞立刻道：“那绝对不行啊。爸，红姐已经走了，你要是再走，那这个厂子一个定心骨都没有了。绝对不行，你就是什么活都不干，就在那里坐着盯着看，也不能离开。”
沈怀强终于放心了，笑着对褚凤霞道：“好好，知道了，不走。”
下班回到家，褚凤霞一边吃饭，一边把这些事都和沈继军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