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疯一般在客厅走来走去,步子越走越快,越迈越大。
“什么意思,褚家贵他妈到底是什么意思?我都这么明白的告诉她了,结婚那天来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的女儿都是一万打底,怎么?我家君歌只配两千块?两千块够干什么的?”
姚长卿赶紧劝道:“你小点声,周围邻居都听见了。”
“听见就听见!”赵雁恼道:“结婚那天也一样丢脸,不如现在听个痛快!”
“他们没钱你又不是不知道。”姚长卿说,“你让他们去哪里找一万块钱来啊。”
“家贵有两个姐姐啊,姐姐出一点,再去借一点,一万块很难吗?”赵雁说。
“那人家不想借钱你又能怎么样?”姚长卿叹了口气,“我倒是觉得家贵妈妈这个人挺好的,至少人家没贪图咱们的嫁妆。你都说了会加倍带回去,人家也不说要。你想想,再换一家,估计巴不得去借的更多呢。”
“我倒是想他们去借更多!”赵雁叫道,“那说明我女儿就值那么多!”
“你拉倒吧!”姚长卿听着这话很不顺耳,“拿钱来衡量孩子的价值?多少钱配的上咱们君歌?两万还是三万,还是十万?”
赵雁走得累了,一下就坐在沙发上,看着姚长卿道:“我就说,家贵他妈是个不通情理的人,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好了!”姚长卿喝止,“你说话也注意点。那毕竟是家贵的妈妈!”
赵雁可不管这些,照样在那里抱怨:“还有那个媒人,也真是的,我还特意请她吃饭,就是想让她好好劝一劝家贵妈妈,这下好了,没劝好,又回来给我说了这么些。你看见她说话时的表情了没有,说的时候,那眼神啊,多佩服崔老师吧!”
姚长卿便道:“其实崔老师说的也没错,没有必要借钱结婚。结婚就是个形式嘛,以后还是要看小两口过日子的。再说了,彩礼嫁妆的攀比这些,本来就是歪风邪气,我看,如果都像崔老师这样,也就没有这些糟烂的事了。”
赵雁不同意:“你说的这些都对,歪风邪气可以打住。但是也不能从我女儿身上开始。别人会怎么看咱们姚家?你我都退休了,君承可还在位上。你要知道,他本来就因为不能生育,在外面被指指点点。”
“你说这些干什么,怎么又扯上君承了。不是说了,等时机成熟,让他们去领养一个。”姚长卿道。
赵雁正要说什么,就听到大门吱呀一声响了,紧接着就是姚君歌的声音。
“童童,过来,这里洗手。洗完手咱们再进去,舅妈给你拿橙汁喝。”
赵雁腾地一下火冒三丈,对姚长卿低声抱怨:“听见了吧,这还没结婚呢,就以舅妈自居了。还有这孩子,君歌不会嫁过去就要当妈吧,在给他们带孩子?”
姚长卿便低声劝:“行了,别说了,马上就进来了,别人家贵听见。”
两人声音刚落,姚君歌一行三人就走进客厅。
童童站在门口向赵雁和姚长卿问好,姚长卿的脸色立刻就缓和了,称赞道:“这孩子好教养。”
姚君歌便道:“爸爸,人家童童可懂事了。特别有礼貌,你不知道我多喜欢他。”
姚君歌说完,就拉着换好鞋的童童走了进来,“舅妈给你拿橙汁。”
“谢谢舅妈。”童童立刻道。
赵雁在一旁板着脸,教训姚君歌:“还没结婚呢,就舅妈舅妈的,让外人听见,也不怕别人笑话。”
姚君歌不满意看了她妈一眼,道:“你今天又怎么了,谁又惹你了?”
赵雁瞥了一眼褚家贵,没说话。
褚家贵如今在姚家能挺直腰板走路了,可是还是会看眼色。这一会看见赵雁对他的态度,就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事,而且是和自己有关的。
褚家贵不敢多呆,只说是为了送君歌回家,可是君歌一定要让童童喝完橙汁再走,所以才进来的。
赵雁嗯了一声,转头就回自己房间了。
卧室门好久没有这么响过,啪的一声,被甩得震天响。
姚君歌立马就要翻脸,姚长卿赶紧摁住他姑娘,然后对家贵解释说:“窗户没关,对流,关门不注意就会咣当响。”
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褚家贵见童童喝完了橙汁,便要带童童回家了。
君歌站在玄关处和童童说再见,一转身,便立刻朝她妈房间奔去。
姚长卿赶紧拉住了君歌,在君歌的逼问下,把事情简单说了说。
姚君歌到底是个不经世事的小姑娘,而且心怀正义,认为这世间白的就是白的,黑的就是黑的。听了她爸的话,更觉得崔老师做得对,没钱就结没钱的婚,干什么要逼着人家去借。
崔老师是什么样的人?她一生都是靠着那点骄傲撑下来的,怎么可能借钱结婚?
姚君歌推开她妈卧室的门,便道:“我一分彩礼也不要,明天我就去找崔阿姨说清楚。”
赵雁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姚君歌一点都不怕她妈,叉着腰喊:“你给我准备的嫁妆,我也都不要。什么电视机、摩托车都让他们见鬼去吧!我一分钱也不带,就这么嫁给家贵。我要孑然一身,干干净净地嫁过去!我也不办什么婚宴,那都是做给别人看的,明天我就和家贵去扯证,扯了结婚证,我们就是受国家法律保护的合法夫妻!”
赵雁听得头都要炸了,拿起旁边姚长卿的枕头就甩了过去。
姚君歌早就看出来她妈要扔东西了,往旁边一躲,枕头滑着自己的肩膀,就落在了地上。
姚君歌看着枕头掉到地上,拿脚一踢,枕头就又飞远了。
她振振有词地气她妈:“我和家贵结婚,是因为爱情。是他爱我,我爱他,是爱情的结合。我如果为了钱,嫁给谁不行,干嘛嫁给他?有钱人多了,别说一万,你要一百万,一千万,那也是有的。可是你加倍的添,你能添的起吗?所以说,干嘛拿钱砸人,让人为难。妈,你有没有想过,最后嫁过去的是我,以后要和我婆婆天天见面的也是我!你这么为难作践人家,到时候我怎么办?我怎么面对家贵他妈?我怎么在他家立足?”
赵雁一开始还不愿意听,听到最后,突然全身没了力气。
她原本紧紧握成拳的手,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打开了。原本紧绷着、要随之准备去战斗的身体,此刻也完全松懈了下来。
姚君歌,她这个姑娘,自己整天说她跟个傻子一般,可听到最后,赵雁才明白,这里面,从头到尾,最清楚的,莫过于自己嘴里的这个傻子了。
是啊,如果嫁给有钱人,她赵雁还敢这么大言不惭地让媒人去说不管给多少彩礼,自己都会加一倍添回去吗?
她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