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麻烦的是稻田这边,好在邱大壮踏实肯干,穆云翼又不惜血本地花钱雇短工,堤墙田埂、鱼窝鱼沟这些都弄出来就好办了,高以纯把大部分的都解散,只留下几个插秧的好把式,把稻苗栽下,再放了鱼虾,也就成了。
看着成片的稻苗,水灵灵地挺立,绿油油的极为喜人,穆云翼也来了兴致,脱掉外面的长衫和长裤鞋袜,只穿一条犊鼻短裤下到水里,他人小腿短,站在鱼沟里,那水瞬间就没到腰间了,脚底下踩着湿软的淤泥,挥手招扰稻苗间的小鱼,颇有几分童趣。
高以清在堤墙上看见,大声喊着:“哥!哥!元宝哥哥下水了!”
稻田里的水虽然普遍较浅,但也有深的地方,尤其是鱼沟和中央的鱼窝里,又都是从河里挖出来的淤泥垫底,大人还不妨事,像他这样十来岁的小孩子掉进去还是有危险的,所以他和小五,以及时常来帮忙的计家兄弟都是不被允许下水的,尤其是胳膊上有伤未愈的穆云翼,更是被高以纯严防死堵,高以纯天性里有那么一点倔强,认准了的事,那是绝不会妥协的,穆云翼口才了得,然而在高以纯面前,就算是说出龙叫唤来,高以纯也不会更改。
这会听了高以清的叫喊,高以纯立刻撇了那边的伙计,光着脚在堤墙上大步流星飞跑过来,穆云翼听见高以清叫,便知不好,赶紧就要回头上岸,哪知一脚陷在淤泥里没□□,身体向前倾倒,一跤跌进水里。
他知道这里水浅,自己只要双脚着底,站直了身子便没事了,却被水呛得发晕,双脚在淤泥里使不上劲,身子虽然尽量挺直,却是斜斜向前的,他前世就是旱鸭子,又是从来不去公共浴室和游泳馆的,这会连呛两下就有些找不着北了,好在很快胳膊就被抓住,紧跟着一条胳膊穿过腋下把他环身抱起来,头离了水面,肺里吸到新鲜空气,这才又清醒过来,只是连声咳嗽。
高以纯把他抱上岸,让他趴在自己的大腿上,轻轻拍打他的后背,见穆云翼好些了,又开始数落他:“告诉你不要自己下水,想要玩的,等活都弄完了,我带你一起下去,有我护着,你就是去鱼窝里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偏不听,就自己往里跳,这下呛着了吧!”说完又在穆云翼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看你以后还听话不听话!”
穆云翼是大人芯子,原本呛晕了,两腿跪地,趴在高以纯腿上咳嗽还不觉什么,这会后边猛地挨了一巴掌,虽然不怎么疼,却因为沾了水,听得一声极为清脆的巴掌声,登时大红了脸,转头看向高以纯:“你干什么!”
高以纯虎着脸:“怎么着?我读书不好,你能罚我,现在你不听我的,我就罚你,你说,下次还背着我下水不了?”说完又在另一边打了一下。
穆云翼脸上更红了,一着急,又咳嗽起来:“咳咳……不下了……咳咳咳……”
“不下了就好!”他把穆云翼带到地头,用从家里用牛车拉来供人喝的井水给穆云翼重新冲洗干净,尤其是左手臂上的伤口处,“幸亏已经结痂了,要不然有你的罪受!”仔细检查伤口,发现并没有什么不妥,这才松了口气,投了自己用来擦汗的手巾,给穆云翼从头到脚都擦干净,再让他把湿的亵裤脱了,直接穿上长裤和中衣,“先这么着吧,等晚上回家再换。”
高以纯又过去带人继续干活,高以清端着水盆过来笑嘻嘻地说:“元宝哥哥被打屁|股了!”
穆云翼囧得不行,待要说他几句,看他脸上还挂着泪珠,方才自己呛水,这孩子吓得不行,当场就哭了起来,这回又端水过来,把穆云翼泡了泥汤的亵裤拿过去洗,一时之间又不好说别的:“你放着吧,待会我自己洗。”
“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高以清满脸的理所当然,“等洗完了,挂在车厢上晾着,一会就干了,你不是常说不穿这个不好的么。”
高以纯给自己洗衣服也还罢了,毕竟生理年龄比自己大,但让高以清给他洗,他始终不能心安理得地看着,便跳下车把盆抢过去自己洗。
高以清在旁边看着,忽然又笑着说:“元宝哥哥被打屁|股了!”穆云翼向来少年老成,虽然只才十一岁的身子,但说话做事都跟大人一样,又教他们读书识字,颇有老师的威严,这会像其他孩子一样被打了两下,高以清感觉十分低新奇。
穆云翼在那里磨牙,恶狠狠地说:“你在这里念叨,就不怕学不好,将来我也这样打你?”
高以清晃着小脑袋,咧着缺了门牙的嘴得意的笑:“你教我的我都学会了,下次考试,我肯定能得优的!”
穆云翼恨得牙根痒痒,猛地扑过去,把高以清按倒在地:“那我现在就打你!”在他屁|股上打了两下,又开始呵他的痒,“你还敢笑话我!这次让你知道你元宝哥哥的厉害!”
高以清拼命地扭动身体,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元宝哥哥你快饶了我吧……不行了,要岔气了……”
两人正闹着,忽然田外土路上来了一辆带篷的骡车,到了地头站住,车帘撩开,里头出来一个男人,正是姜瑜的父亲姜长有,离着老远便哭喊着过来:“云翼小先生!姜长有来求你来了!望你行行好,饶过我们家金宝吧!您的大恩大德,姜家记挂一辈子啊!”引得周围种田的人纷纷侧目,往这边望过来。
第82章 退讼
穆云翼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姜长有跑到他跟前,低声下气地哀求:“云翼小先生啊,我现在是知道你的厉害了,以前是我们家金宝不对,他是猪油吃多了蒙住心肝,被小鬼附了体,才拿刀子去看你,求求小先生你高抬贵手,就放过他吧。”
穆云翼继续在水里洗自己的亵裤,头也不抬地说:“这可奇了,这案子是县令大老爷断的,已经结了案了,我回村这么多天,也再没掺合这件事,你儿子在大牢里,有什么不好也牵扯不上我,你自去求娄县令开恩,或者是找岳捕头通融,返来求我,这又有什么用处?”
姜长有抹了把眼泪,坐在地上,跟穆云翼说:“是这么回事,我托人问过,说这案子还有转机,因你并未被当场砍杀,也没有落下残疾,所以只算民纷小事,本来都在各村里乡老族长,或是里正来判断,可以不录入公案,因此只要你肯撤了状子,将案子转回村里头来,咱们私了完事。”
穆云翼抬头看了看他,还未等说话,高以纯这会赶过来,正好听见,一边接过穆云翼的木盆替他洗,一边冷冷地说:“你的意思,是元宝要被你儿子砍死,或者留下残疾才算严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