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弦一动。
两支牙刷,两套毛巾,两双拖鞋……看着推车里成双对的日用品,又看看一旁一脸理所当然的邵云去,卫修洛抿起唇角,脚步又轻快了几分。
付完账,卫修洛帮着把东西送回新家。
“我该回去了。”看了看手机,已经是晚上九点,卫修洛如此说道。
“好,我送你回去。”邵云去点了点头。
不急,那些东西总有用到的一天的。
这里离政府大院并不远,约莫也就是十几分的路程。
“到了——”
卫修洛看着不远处的大铁门,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向邵云去。
邵云去正对上卫修洛的黑亮的眼睛,昏黄的路灯,修长的影子,安静的街道,没了之前相处时的自然,只剩下难以平静的心跳。
良久,邵云去开口说道:“我之前在你的生日聚会上送给你的木雕呢?”
卫修洛眨了眨眼:“在家里。”
“能拿下来吗?”邵云去说道。
“好。”卫修洛转过身,身影渐渐消失在黑幕之中。
没一会儿,他回来了,看见路灯下的少年,速度明显快了不少。
“给。”他把木盒子递给邵云去。
邵云去把盒子接了过来,打开之后,将木雕拿了出来。
他上前两步,脚尖和卫修洛的距离缩减到两公分,这样的距离瞬间让卫修洛有种逼迫感,他甚至能闻到邵云去身上淡淡的汗味。他的视力很好,那一瞬间,他有种数一数邵云去嘴唇上的绒毛的冲动。
“好了。”邵云去低下头,对上卫修洛微敞的衣襟下白皙的锁骨,黑色的木雕贴在上面,颜色分明。
卫修洛伸手扯出木雕,入手的细腻,他抬头看邵云去,眸光微闪。
“晚安。”邵云去弯着眼角,轻声说道。
“晚安。”卫修洛脖子上挂着玉雕,转身离开,步伐轻盈,像踏着云。
……
按照邵云去说的,刘康城准备好三牲六畜,酒水香烛,壮着胆子来到当初他捡到钱的地方。
已经是深夜时分,四周悄寂无人。他哆嗦着手,点燃了香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鬼爷爷,我——我是刘康城,就是半个月前捡了你买命钱的人。我求你放过我吧,我还不到四十岁,我不想死啊……”
说到这里,他颤巍巍的抬头看向四周,空无一人。
他一咬牙,狠狠的给了自己几个耳光,一边打一边说道:“鬼爷爷,都是我的错,是我管不住自己的手,是我贪财……”
脸上火辣辣的疼,没一会儿他就憋出了眼泪:“我父母早早的就没了,留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没人管教,我小时候没学好,长大之后游手好闲,到了三十岁还没娶上媳妇,所有人都看不上我。”
“现在我好不容易熬出了头,别人都说我走了狗屎运,却不知道我吃了多大的苦头。我两个儿子现在才六岁啊,没了我,他们可怎么活啊……”
“鬼爷爷,求你饶我一命。”刘康城梗着脖子,痛哭流涕,他是真的怕死。
他一边磕头,一边急促的说道:“只要你愿意放过我,我愿意偿还你三倍的买命钱,不仅是这样,我还愿意给你立金身,有我刘家一天,就供奉您一天,我求您了……”
就在这时,一阵阴风刮过来。
他后背一凉,没说话的话卡在喉咙里,“鬼爷爷,是你吗?”
他颤巍巍的往后看去,还是空荡荡的。
他心下一松,转过头,正对上一双黑色的布鞋,飘在半空中。
他浑身一颤,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只听前头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你说的这些,我当然都知道。”
刘康城蜷在地上,只是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可你是不是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了?”
“什,什么地方?”刘康城干巴巴的说道。
“这里以前是市医院,我当年病重,卖房子的钱被人卷走,我没钱治病,被医院断了药,我睁着眼在病床上躺了两天,就这么死了。刘康城,你还记得吗?”
“什么?”刘康城下意识的抬起头,正对上一个熟悉的面孔,他瞳仁瞬间紧缩,连滚带爬的向后退去,一脸惊恐:“刘,刘老头……”
那老鬼穿着一身病服,死死的盯着刘康城:“看来你还记得我,刘康城,当年你在街上混,得罪了人,被打了个半死,是老头子不忍心把你捡了回去,给你治伤买药。你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要认我这个孤寡老头做干爹,给我养老送终。”
“看在你真心实意,一脸坚决的份上,我信了。我收你做干儿子,求爷爷告奶奶把你塞进小区里做保安,让你过上安稳日子。可你是怎么报答我的?”
他慢慢的逼近刘康城:“我病重住院,存款花光了,只好托你把房子卖掉给我治病。我那么信任你,你却拿着卖房的钱跑了,害我就这么死在了病床上。你恐怕也没想到,会有落在我手上的这一天吧?”
刘康城不知道那儿来的勇气,他跪着向前,一把抱住刘老头的双腿,痛哭流涕的说道:“干爹,爸——都是我的错,是我被猪油蒙了心窍,我——我当时就想着你都已经成那样了,医生说手术只有三层的把握,就算是治好也是瘫痪的命,我就犯了糊涂……”
“是我对不住你,我该死,我该死,”他又扇起耳光来,“你现在要拿我做替身,我认。可是爸,我死了,求你照顾一下我的两个儿子,他们才六岁,刚上幼儿园,没人看着,可别和我一样走上一条不归路。看在他们好歹是你孙子份上,我求求你了——”
他浑身发抖,他在赌,刘老头向来心软,他赌刘老头听了这话,会放过他。
却不知刘老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刘康城,眼底闪过一抹冷笑,嘴里却说道:“欸,罢了,看在你喊我一声爸的份上,你走吧,以后不要让我看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