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的脚步声渐渐消, 邵云去开口打破死寂:“这位是?”
杨昭矩尴尬的笑了笑:“让少师见笑了,那是我夫人。”
邵云去哦了一声,若有所思:“贵夫人和您那儿子……”
杨昭矩一脸窘迫,倒是杨朝忠重重的咳了一声,含糊的说道:“我那儿媳比我儿子大了几岁,当年我找到那位大师的时候,我儿媳已经五十多岁了……所以……是我家对不住她……”
邵云去秒懂,时光对女性来说尤为残忍。五十多岁的女人,更年期都过了,怎么可能还有生育能力。那个年代可还没有代孕一说,所以杨家为了子嗣,这是明晃晃的给杨昭矩安排了一个外室,末了还把私生子给带进了家门,当做宝贝一样养大了。
邵云去心里啧了一声,神色淡了不少。
杨昭矩一脸落寞,他和老妇人算是青梅竹马的恋人,一家子相互扶持了几十年,好不容易熬过了苦日子,谁能想到最后会落到这个地步。
他自知理亏,更不能说老妇人不通人情,索性也就由着她闹。
大概是察觉到了邵云去态度的变化,杨朝忠继续苦笑:“我们、欸……”
到了这儿,邵云去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直言道:“古训有言,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恕我直白,我观杨少将的面相,的确是断子绝孙的命格。老将军不甘绝后,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违背命理得来的东西,又岂是那么容易沾手的。”
杨朝忠直直的看着邵云去,然后就听他继续说道:“杨老将军难道不觉得杨家落败的似乎是有点太快了吗?”
杨家父子俩怔怔的看着邵云去。
转念一想,杨朝忠没退休之前,可是当之无愧的军界第一人,眼下也活不了几年了。到了杨昭矩这儿,马上就到了退休的年纪了,还是区区一介少将,儿子也才十来岁……这样的杨家用后继无力来形容再贴切不过。
“甭管当初杨老将军您请来的那位所谓的大师是安的什么心思,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你这白得了一个孙子,老天爷自然会按照同等价值百倍讨还,你杨家的富贵估计也维持不了多久了,甚至都不一定能等到你孙子成人那天。这样,你觉得值得吗?”
说的再明白一点,等到杨老将军一死,杨家的那些政敌想要对付杨家简直是轻而易举,单单是杨昭矩的作风问题就够他吃上一壶了。
杨家父子不约而同的变了脸色,沉默了好一会儿,杨朝忠开口说道:“您的意思是让我放弃我那孙儿,”他摇了摇头,“现在说值不值得又有什么用呢,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至于荣华富贵,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没了也就没了吧,只要人好好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邵云去也跟着摇了摇头,他之所以说了这么多,纯粹是为了给方才那位老妇人出一口恶气罢了。
“既然杨老将军想的这般透彻,也好。”
他转回一开始的话题:“所以,你那孙儿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杨朝忠当即站起身:“这事三言两语的也说不清楚,少师请跟我来。”
杨朝忠引着邵云去直接去了地下室。
一道厚重的铁门打开,迎面而来一股浓重的腥臭味。
邵云去定眼一看,刺眼的白炽灯下,一个十二三岁左右的小孩倒趴在地上,身体佝偻,手脚被拇指粗细的铁链锁了个严严实实。
他顶着一头几乎到了脚边的长发,偏生脑门中间秃了好大一块,两眼冒着绿光,模样尤为古怪。
看见来人,小孩的面容突然一阵扭曲,长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了回去,眼底的绿光也跟着消失无踪。
竟是瞬间变回了正常人的模样。
小孩沙哑着声音,手脚上的锁链哗啦作响,他拼命的想要冲向杨朝忠,一边沙哑着声音哭喊道:“爷爷,爸爸,救我,那怪物会吃了我的……”
杨朝忠一脸动容,想要冲上去抱住小孩,却又像是忌惮着什么,脚步硬生生的停在了原地:“邦彦!”
果不其然,就在下一刻,小孩的面容又是一阵耸动,然后变回了之前的长发模样。
大概是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他警惕的看着邵云去,不停的发出低吼声。
邵云去问道:“他是什么时候变成这幅样子的?”
杨昭矩哽咽着说道:“三天前,当时邦彦期中考试考了双百分,我答应带他去游乐园玩,回来之后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这样啊!”邵云去应了一声,抬脚向地上的小孩走去。
“嗷——”小孩面带狰狞,冲着邵云去不停的吼叫,偏偏身体一个劲儿的往后退,明显是虚张声势。
眼看着身后就是墙壁,小孩一脸惊恐,大概是被逼急了,他一咬牙,手指头上的利爪伸了出来,紧跟着两腿一弯,腾地而起,向邵云去冲了过去。
杨家父子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然后就看见邵云去脚步一停,直接伸手掐住了小孩的脖子。
“嗷——”小孩拼命的挣扎,爪子卯足了劲往邵云去手臂上抓取,偏偏入手之处,就好像是撞上了铜墙铁壁一般,不仅没能伤到邵云去分毫不说,反而被绷断了几根指甲。
神识在小孩身上游走了一圈,邵云去心里也有了底。
“少师!”杨家父子紧张的看着他。
邵云去转过头,指了指手中的小孩:“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杨少将十几年前喝的那些黄河水里的附带品。”
“什么?”杨家父子面面相觑。
“杨老将军觉得这东西像什么?”邵云去问道。
杨朝忠几乎是脱口而出:“像水猴子。”
水猴子,民间俗称“水鬼”,由淹死的人变化而来,尤其喜欢吸食小孩的精血。
杨昭矩有点不可置信,“那不就是说这只水猴子在我儿子身体里藏了十几年?”
邵云去点了点头:“是这样的没错,要知道黄河每年淹死那么多人,出一两只水猴子也不足为奇,怪就怪杨少将运气实在是不好。”
“它之所以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出来闹事,应该是你杨家气运太盛的缘故,把它给镇压住了,至于现在——”邵云去眉头微皱,紧接着一巴掌拍在了小孩脑门上。
只看见一道黑色的符篆从他的后脑勺之中飞了出来,然后砰的一声凭空炸开,只留下几缕灰烬颤巍巍的落在了地上。
邵云去两眼一缩,这符篆的颜色略有些熟悉。
像极了当初赵申的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