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大院啊,好嘞。”司机打了表,转着方向盘拐弯开了出去。
到了地方, 从司机手里接过零钱, 回头就看见何冯志带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迎了上来。
“何老先生。”邵云去微微颔首。
“邵小友。”何冯志回道。
说着, 他侧过身,“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那好友, 姓丁,丁民善。”
丁民善直接伸出手:“邵大师您好, 麻烦您特意跑这一趟,实在是抱歉。”
“丁老先生。”邵云去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
松开手,丁民善引着邵云去进了小区。
丁家的房子是个两层复式套房, 五室一厅, 精装修, 客厅的墙壁上还挂着何冯志的两副山水图。
丁民善和何冯志是小学同学, 两人祖祖辈辈都在地里刨食, 华国成立之后这些贫苦人家跟着翻了身, 何冯志一路拜师学艺, 苦尽甘来, 成了书画大家。
而丁家, 则因为丁民善父亲在卫国战阵时期往他家地窖里藏过两个我党的重伤员。建国后,我党在全国范围之内进行大清算,丁善民父亲因为这件事情被保举到政府部门任职。
后来大动乱爆发,丁善民高中毕业,高考已经停止,许多中学毕业生既没法进入大学,又没地方给被安排工作。当时的政府为了解决城市中的就业问题,发起了上山下乡运动。丁善民的父亲有点眼力见,用他的话来说,他好不容易从贫苦交加的农村里解脱出来变成体面的城里人,所以决不允许儿子又活回农村里去。
他选择了提前退休,把职位让给了丁善民。这是当时的社会制度所允许的,算得上是实际意义上的子承父业。
丁善民为人不错,有点小聪明,在官场上不说混的如鱼得水,起码也吃得开,丁家实际意义上就是从他这一代开始起来的。
到了他儿子这儿,子承父业的福利制度已经被废止。好在有丁善民攒下来的那点人脉,加上他儿子本人能力不菲,大学一毕业就被分配进了政府部门工作,从此青云直上,前不久刚刚升任的京城市市长,正部级干部。
而他孙子能力也不低,三年前从京城大学毕业,顺利通过国考,考进了京城市监察局,现在是正科级干部。
丁家的日子眼看着蒸蒸日上,越来越好,没想到就在这个关头出事了。
丁家很冷清,这是邵云去踏进屋子里的第一感觉,他疑惑道:“您儿子儿媳都不在家吗?”
按理来说今天是星期六,市长也是可以正当休假的,更别说是亲生儿子出了事。
却不想听见这话的丁善民老脸一红,低着头呐呐说道:“我儿子和儿媳半年前离婚了。”
他也没再多说,只是引着邵云去上了楼。
推开最里边的一个房门,丁善民指着床上左腿打着石膏,脸上满是青肿的年轻男子说道:“这就是我那出事的孙子,劳烦您给看看——”
年轻男子虚弱的喊了一句爷爷,然后张着眼睛看着邵云去,邵云去围着他转了两圈,又转了两圈,最后干脆回过头来看丁善民。
丁善民一脸希冀:“邵大师,您看出点什么来了吗?”
邵云去摇了摇头,“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就是令孙身上这伤——”他想了想,“是人为的吧,说实话下手挺狠的。”
听他这么一说,床上的年轻男子呜咽一声直接哭了。
丁善民也是一脸黯然,他叹了一口气,把邵云去两人又带离了房间。
邵云去看出他的踌躇,直言道:“丁老先生心里有什么疑惑不妨直说,兴许我能帮上忙也不一定。”
丁善民引着两人回到客厅,磨磨蹭蹭的上了茶,又捧着茶杯叹了好一会儿的气,终于抬起头咬牙说道:“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都到这个时候了,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只是请邵大师你莫要耻笑。”
何冯志当即开口说道:“我去楼下转一圈,你们聊。”
邵云去放下手中的茶碗,“丁老先生但说无妨。”
丁善民这才开口说道:“我孙子身上的伤是我儿子打的。”
“哦?”邵云去不免有些惊讶。
“这事儿得从半年前说起,”他试着组织语言,“我儿媳这个人吧,不太正经,五十好几的人了,穿的花枝招展的,隔三差五的往按摩店里跑。我儿子呢,平时不是忙着上级检查,就是要接待外国客商、考察团队什么的,很少有着家的时候。”
“我这个人比较死板,就看不惯儿媳的作风,生怕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找了个奸夫给我儿子戴上一顶绿帽子。所以强制要求他们一家三口和我住到了一块儿,我想着有我盯着,起码我那儿媳能安生一点。”
说到这儿,他声音几乎变成了蚊子叫:“清明节那会儿,我刚刚从老家祭祖回来,我儿媳在外头应酬喝多了,不知道怎么的摸进了我的房间,我当时睡的迷迷糊糊的,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结果当天晚上我儿子回来,正好撞见了我和我儿媳光溜溜的躺在一张床上……”
邵云去眉头一挑,感情这位丁老先生亲自给儿子戴了一顶绿帽子。
丁善民连忙解释道:“可是我压根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更别说我都这个岁数了,诶……”
他一脸羞愤,“后来我儿子和儿媳大吵了一架,这事毕竟是家丑,不能外传的。我儿子不敢把我怎么着,又怕我儿媳破罐子破摔拿这件事情做文章,只能是咽下这口气,拿了一笔钱把我儿媳给打发走了。”
邵云去没说话。
又听丁善民说道:“我原本也觉得对不住儿子,快入土的年纪了闹出这么一遭,里外不是人。可我这人,怕死还不要脸,不敢喝农药也不敢跳楼,就这么一天天的混日子。直到一个星期前,我孙子也出事了。”
邵云去挑了挑眉,“也?”
丁善民压低了声音:“我除了儿子,还有一个外嫁的女儿,一星期之前,我女儿过四十八岁生日,虽然没有大办,但我们这些娘家人肯定是要到场的。我孙子在酒席上被人灌了不少酒,第二天醒来,不知道怎么的和我女儿滚到了一起……”
还真是乱啊,邵云去嘴角抽搐。
丁善民两眼通红:“我儿子当场就懵了,为了给我女儿婆家一个交代,他直接打断了我孙子一条腿……后来,我女儿也被婆家赶出了家门……”
他抹了抹眼角,“想我丁家十三代单传,祖祖辈辈都是良善人家,好不容易熬出了头,却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当时在场的人不少,现在京城官面上的人都在看我家的笑话。我孙子完了,丁家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我心里不甘,琢磨来琢磨去,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我问我孙子,当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说他喝糊涂了,一点知觉都没有,我一听,这不就和我当初的情况差不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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