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上扮演项羽的净角与扮演虞姬的旦角,二人海誓山盟的说完最后告别的话,项羽看着自己的爱姬虞姬,面上做出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也不知那脸谱底下的戏子是谁,陈铭轩看着倒觉得他这几句一唱一演句句中听,再配合那一副做出来的模样,倒生生的将项羽这人物演活了起来。
项羽与爱姬虞姬诀别之后,一转身径自转决然的走了,留下虞姬在后,扯着哭腔唱了一段词曲出来。
紧接着画面一转,那扮演虞姬的旦角手中多了一把宝剑,面上仍作出哀伤哀恸的样子,虞姬陡然从鞘中抽出剑来,继而又唱了一段词曲,唱罢,遂将剑刃放在脖颈下,虞姬沈重的闭上了眼,眼角落下不舍的泪水,只那轻轻手一抬,一代烈女就这样魂飞魄散。
虞姬自刎之后,紧接着画面再一转,变为项羽杀出重围,与前来的汉军厮杀,至项羽兵败,后落败到乌江自刎而止。
整出戏演毕,胖子不禁唏嘘了一声:“演的真个十分出色,悲痛万分,尤其是那旦角的功架,简直绝了,就是不知他是何人?”
陈铭轩正要响应,却被坐在他旁边的宋子安抢先一步:“王老爷想知道他是谁又有何难?直接叫上侍者来,问他一声不就都知道了吗?”
胖子想了想也是,便听他的,正要去叫侍者过来,适时林大少笑着阻拦:“你们不用另叫他人,正好我知道他是谁。”
三人听闻便一齐转头看向他,林大少却故意要卖弄一下关子,磨磨蹭蹭了一会才说:“虽然他是个旦角,但这人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男子,姓安名榆生,没有表字,南京人士,在这一带也算小有名气的了,正好我近来结识了他,如若你们几位想认识,我可以叫他过来,大家也好认识认识。”
几人听说这是个男子,心里也都不由就想见见,胖子先一口就应承下来:“既如此,那就有劳林大少的了!”
林大少谦逊一回,便忙喊侍者过来,叫他去后台将那位安榆生速速请过来。
恰好下一场戏便是陈铭轩点的那位小喜佩的《桃花扇》,文场一响,那扮演李香君的正旦便款款走上台来,迎着那扮演侯方域的生角,自先唱了一段开场白,那唱腔、身段、功架,都比陈铭轩初认识她的时候又长进不少。
宋子安看了一出,便转头看向陈铭轩:“这做旦角的人倒是不错,你可认识?”
陈铭轩淡淡笑了笑:“认识倒是认识,只是并不常走动。”
宋子安也笑了,又追问她是何人,陈铭轩如实告诉他:“她是小喜佩,与珠凤同是苏州人士,宋先生这样向我打听她,可是看上人家了?”
见被说破,宋子安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忙遮掩道:“你不要想左了,我见这人唱腔倒是不错,心上不免就有些在意。”
陈铭轩知他的心思,宋子安虽家有妻室,妻子却可惜是个十足的妒妇,见了丈夫身边有一个女人,都跟要了她的命似的,虽然男人并不是一个惧内的人,但宋子安却向来很尊敬这位妻子,原因无他,只因这位妻子持家有方,又替他育有ㄧ子ㄧ女,宋子安自然很是感激她。
“这个小喜佩虽然我认识她,但我们已经几年没有见过面了,近年我又听的人说她嫁人了,对方好像是上海的一个富家子弟。”陈铭轩说着这话,还觉得十分可惜,若是她还没有嫁人,把她娶进门来,倒也不失是一件美事。
宋子安听说她嫁人了微微ㄧ惊:“她既嫁人的话,怎么会又出来唱戏?”
陈铭轩摇了摇头,又笑说:“这个我也不知,不若等演完了把她叫到这来,问她一问可好?”
宋子安知他是在故意打趣自己,又顾忌着家中的妒妻,只得一笑置之,并未作出响应。
台上的《桃花扇》正演到一半,恰好那安榆生过来了,众人听到动静都不觉回过头去,见那安榆生已然卸去妆容,脱了戏服,换了一身便装,活生生就是一副美青年的姿态。
那安榆生一上前,便立即上前打了一个千儿:“小的安榆生,见过几位老爷先生。”
陈铭轩听他的嗓音,果真是清脆悦耳,比方才远在戏台上唱戏时还觉动听些,再兼他面貌俊俏,生的比女子还要好看,扮起旦角来,果真是雌雄莫辨。
宋子安、林大少二人都道这是一件奇事,天下竟有比女子还要好看的伶人,并且还是位男子,更有那胖子,眼里看着这安榆生,直把一双眼看的直了一直,好似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人。
那安榆生被胖子看的浑身不自在,便将目光放在其他三人身上:“几位老爷叫小的来,不知为着何事?”
林大少听他这话,不禁失声大笑出来,指着胖子告诉他:“实不相瞒,并非是我们叫你来,委实是这位王老爷想着要见你一面。”
胖子也不辩解,径自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安榆生听说叫自己过来的是他,心中就有些不乐,但碍于戏园的规矩,面上仍是勉强应酬他:“不知王老爷叫小的过来,是有什么事?”
“没有事就不能来叫你了吗?”胖子呵呵笑着,眼睛里看着这么个美青年,心上竟十分的畅快,有意无意的碰了他的手指,又迅速的松开。
那安榆生感觉到男人的手指,心里一慌,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把个手离他越来越远,好似在躲什么瘟疫一样。
但殊不知,正是从这一段开始,自此之后他的恶梦便渐渐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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