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徐哑巴从窗户看着月光下的木棉树,塞在嘴里的碎糖块却越发苦涩。
赵小毛头走后,镇上的小孩便开始取笑他;不过,后来不少孩子给送到镇里的学堂去,剩下的也不理他才没再受欺负。学堂的先生不愿收徐哑巴,镇上个别身体残疾的孩子也不受学堂欢迎。徐家大嫂是个女人,不识字,赵老爷子就每日让徐哑巴在赵家门前的地上学字与算数。
徐家大嫂乐见其成,自然任他跟着赵老爷子认字。
一个月后赵小毛头并没回来,甚至两个月、三个月。
徐哑巴再见到赵小毛头,已经过去了两年。
赵小毛头身躯拉高不少,已经不能再叫小毛头了,他叫赵宁。十二岁的赵宁比十岁的徐哑巴高了一个多头,身体也壮实了。赵当家的很满意赵宁的改变,倒是赵老爷子叹息道:“这性子若能改改,才是真真的好。”
赵宁性子沉稳不少,每日很自觉地在院子里练拳以及读书。徐哑巴本不知道他回来,直到赵老爷子把他带到赵家院子,才瞧见正打拳的赵宁。
赵老爷子让赵宁教徐哑巴认字,赵宁面有不悦,还是应下这差事。
两年不见,徐哑巴与赵宁有些生疏;起码徐哑巴不觉得这人会把当初答应他的话儿都当真,只得收拾心思认认真真跟着赵宁学字。
赵宁挑眉看徐哑巴在宣纸上歪歪曲曲写着徐全二字,一声不吭地纠正他执笔的手指,然后执着他的手,端端正正写着徐哑巴的名儿:徐全。
这两字可从来没有这么好看,真的好看得徐哑巴从此把自己名儿刻进了心窝。
他叫徐全,这名儿真好。
学问
赵宁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归家一段时日就收拾东西回学堂去。徐全在一边练字,一边分神留意收拾东西的赵宁。
赵宁回头骂他一句:“专心习字。”说着又埋头收拾衣物。
徐全被骂得缩缩头,攥着笔一笔一划地继续练字。待一张大宣纸都写得满满当当,赵宁抽空过来检查,字虽然还是写得不规整,却已经进步不少。
赵当家的在外头催赵宁出发,两人便开始收拾纸墨。徐全送赵宁出门,而赵宁从他爹手上接过一小包裹递给了徐全。赵当家的皱皱眉,没说话就带着赵宁上路。
后来徐全打开包裹才发现里头有本临字的字帖和摆放整齐的宣纸笔墨,最上头还有用油纸包起来的一串冰糖葫芦。
徐全蹲下身哭了。
娘说赵宁是去学学问,是天大的好事。可他却不愿意赵宁去学学问了,哪怕是天大的好事,他都不愿意。
后来赵宁回来得频繁,但也就两三月回来一趟。每次回来都会给徐全备好宣纸,其次便是检查徐全的功课。徐全是个努力的学生,字越来越端正,连赵老爷子都夸了一番。赵宁没说话,倒是那一会又给他买了一串冰糖葫芦。徐全一边坐在木棉树下咀嚼着甜甜酸酸的冰糖葫芦,一边看着赵宁打拳。
眼看赵宁收势,徐全含住冰糖葫芦一脸艳羡得希望他再耍一回。
赵宁拳法耍得好,赵当家的看过也满意地点头。徐全自然不懂这些,只觉得耍拳的赵宁英气逼人,实在好看而已。
赵宁没理会他,在小水井处打了水直接就冲澡,收拾妥当后就准备离家去学堂。徐全没来得及送他,徐家大嫂身体时好时坏,他得回家给她煎药。
十三岁的赵宁已经不用赵当家的送他去城里了,按赵老爷子话儿说,赵家男人十三岁就要当家。所以十三岁后,赵宁都是自己上学去。
从镇里到学堂需要走上一天,坐牛车要好几个时辰。在牛车轱辘生中,回到城里已经天色昏暗了。赵宁暂住于赵当家的好友家中,那普通的农舍几乎是在城里最为偏僻的地段。农舍主人是个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除了农耕外出,唯一的事儿就是找茬。所谓的找茬不过是揍赵宁一顿。赵宁每日都要上学堂,他从不打赵宁的脸,而是专挑不起眼的地儿揍。开始两年几乎都是每天被打一顿,后来赵宁功夫上去了,挨揍的机会也少了。有时候被逼狠了,就冒着挨几拳的危险也要让对方吃上一肘子疼。
到城里的这三年,学堂教会他坐下,而挨揍教会他爬起来。
情事
学堂中不缺纨绔子弟,而赵宁身边就有那么几个。赵宁刚到学堂时性子急,私下还与其中几个起冲突,后来性子稳重不少,倒与那些人熟络起来。其中于家少爷最为年长,已经十五岁;家中长辈有当官的,自然事事视自己高人一等。前几日家中给他添了一通房丫头,便非要说道说道这事来馋死这群情事不知的书痴子。
赵宁在一旁听着,仅仅笑而不答,不若其他人那般又是困窘又是按捺不住地提问的不堪模样。
于家少爷好奇:“怎么,赵兄弟莫不是已经识得这番风情不成?”
赵宁自幼学武,自控力自然比其他人好上许多。可惜这话不能说,赵宁就答:“不是、觉得闻名不如一见而已。”
于家少爷恍然,讽刺笑笑,心道原来这小子就假正经,起淫心非要弄道貌岸然的样子罢了!顺势便说:“这也不是不成。寻日在下做客,请各位好友去见识见识。所谓天理伦常阴阳调和,若不亲自试试,怎么知道其中滋味!”
于家少爷一向说到做到,过了几日真的将几人带到了妓院去见识见识。
城里的妓院有几家,其中最得于少爷欢心的便属芳卿楼。里头有个姘头是他十三岁开荤时搭上的,现在年纪不小,却还是娇艳动人。那女人叫杨红,已经二十有八,自然比不上其他新人年轻动人,可胜在她技巧一流,回头客真不少。于少爷来之前已经吩咐杨红打点好,留了个淡雅的小房间,熏上雅香候着。
这群来见识见识的愣头青来之前已让于少爷告诫一番:这回仅是开开眼,能看能摸就是不能提枪上阵。女人是用来怜惜的,省得让这群猴子给糟蹋了。
六七个少年坐满了小雅间,个个战战兢兢地坐着,逗笑那位青楼女子。她坐在床上掩嘴取笑:“哎哟、倒能有夫子教学的瘾了!”
于少爷过去搂住这软若无骨的娇躯,低声调笑几句,让杨红欲拒还迎地推了一把。于少爷也不介怀,直接下手解开杨红的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