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了!客栈起火了!
客栈起火了,还是从后院烧起来的。
一只柳树精正站在后门处和韩明珠说话,说到一半,陡然尖叫一声,便从韩明珠面前消失了,跟着,在前厅里忙乎的其它柳树精跟着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八棵参天大树不知因何烧起来,而火起之时,距韩明珠离开还不到半炷香的时间。
火光驱走了前院的“客人”,整个客栈就这样“冷冷清清”地烧着了,柳树精们立即遭了殃。
借着火势飘来了一股清晰的火油味,借宿在后院的几个伙计先冲了出来,但看见老板娘神不守舍地站在门口,不觉纷纷愣住。
古夜和渔堂主赶来,就只看见这样的一幕,韩明珠万分狼狈地站空落的街巷,与忙碌的伙计们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接踵而来的突变令她有些懵懂,迷迷朦朦犹如身在梦中。
明灼的火光照亮了她的眼睛,竟勾勒出一道冷色。
她的视线直直地投向了一个地方——柴房。
火是从那里烧起来的,第一排和第二排的厢房都没事,但柴房里燃起的火舌却株连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包括柳树精们的真身。
柴房一直是扈文青在住,这场无妄的大火是因他而起?
又是什么人竟不顾一切,想要致他于死地?
电光火石的刹那,韩明珠想到了裘菁菁,不甘被抛弃的裘菁菁,与扈文青势不两立的裘菁菁……韩明珠虽然想退婚,但也没有迫切到不惜一切代价的地步,她只是想让扈文青知难而退,没想过要他死。
伙计们忙着提水救火,压根不需要她使唤,她只是站着,手和脚都不知道摆在那里好。
她和扈文青不是朋友,但朝夕相对,总也算得半个熟人,人孰无情,便是对着这些花花草草也能产生心结,何况是人?可是烧成了这样,已经没得救了吧?
裘菁菁打得一手好算盘,扈文青是死在韩明珠的地盘上,与她裘家没有半点关系。
韩家与扈家的婚约还在,很容易被人说成是扈家大公子撞破了韩家小姐和客栈老板的“□□”,才招致杀身之祸的。这样,裘菁菁便能完美地避之一隅,将自己从这场祸乱里摘除出来。到时候扈家的人要闹,也是由她韩明珠来背这个黑祸。
韩明珠慢慢收紧了拳头,任由指甲抠进了掌心的肉里。
古夜的目光落在韩明珠身上,心间一阵刺痛,他无声地掐了一个法诀,帮着伙计们一起灭了那场火。渔堂主冲进火场里,直奔那八棵柳树,抱抱这棵,又抱抱那棵,心疼得哇哇大叫。
古夜快步走上前,从身后抱住了韩明珠,沉默地叹了一口气。
他不想看到这样的结局,可是接下来更重要的是善后,韩府那边……还不知道怎么样了。
公孙四两传音过后,便再也没有消息传过来,他试图与她联系,却怎么也联系不上。
凡人这副皮囊严重影响了他的发挥。
可也是这样一副皮囊,令他能真正感觉到韩明珠柔软的姿态,感觉到她无力的心跳。
韩明珠被熟悉的气息包围着,渐渐找回了理智。
她将视线从烧毁的柴房处收回,转而看向了身边一众熏黑的伙计。
这场大火来得太突然,令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好些伙计出入火场的时候没有经验,被烧伤了几处,如今一个个黑漆漆地,只睁着一双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直愣愣地瞪着她。
忙碌了大半夜,他们也都差不多累傻了。
“先点点人数。再看看有什么损失,或者哪一处还有遗漏。”韩明珠扫一眼正在号啕大哭的渔堂主,慢慢挣脱了古夜的怀抱,“然后……”
“然后……”她目光蓦地一滞,停在古夜身后的某一处。
古夜随着她的视线转过身,正看见一张云淡风轻的脸,那风姿怡然,竟比他这个货真价实的神仙还显得超凡出尘,一张俊脸带着三分不羁七分文雅,不是扈文青却又是谁?他竟然没事。
非但没事,还毫发无伤。
他身上蕴着一丝淡淡的酒气,沾染的却不是客栈的醇酿。
他是从外头回来的,还带着一缕胭脂香。
这双瘸子腿才好一点,他便又出去寻花问柳了,果真死性不改。
韩明珠绷起了脸。
原来竟是虚惊一场。
扈文青拢了拢衣袍,一脸璀璨笑意:“看不出来,小明珠还真关心我,是不是不舍得啊?”
他挑衅地望了古夜一眼,咬了咬唇,目光却在触及柴房废墟的瞬间,露出了三分阴霾。
他心知裘菁菁不会善罢甘休,却没想到她竟能做到这种地步。
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他见识到了。
韩明珠看扈文青无恙,心间不免松了一口气,但转眼看到他这副德性,又觉得这人该死,一场大火烧不死他真是可惜。她没有回话,只将目光放远了一些,当他不存在。
既然人没事,那这么笔可要好好算算,实在不行,就把这姓扈的卖给别人做小工。
韩明珠厌恶的挪动两步,走到了古夜的另一侧,试图离扈文青远一点。
后院的人终于到齐了,不多不少,韩明珠心头大石落地,终于能回过头来给古夜翻旧帐,可是——
渔堂主终于拼着一身不怎么样的修为,救回了八只小婢当中的一只,不想那小婢醒来的第一句话,却不是叫“堂主大人安好”,而是硬撑着孱弱的身子,坚持来到了韩明珠跟前。
“夫人,奴婢看见韩公子进了柴房,没有出来。”青衣小婢微弱的声音像一把袖里箭,每一箭,就这样扎在韩明珠毫无防备的心上。
“什么?”古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韩明珠却是已经整个儿听懵了。
“奴婢去窖间盛酒的时候,看见韩公子抱了个盒子进去柴房找扈公子……”青衣小婢喘了一口气,青色的小脸已经有些发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