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祎也没打算瞒她,大方告知:“吾等是奉命前来调查沽运大坝决堤一案,案子不结,不会离开。”
沽运大坝是朝廷斥巨资修建的水利堤坝,却在短短七个月内决堤,其中涉及的官员众多,当地的转运司不胜其重,与提举常平司一起将此事上奏给朝廷,官家大怒,责令中书省和刑部查办此案。而让邵修领兵随行,是为了保护太子和钦差们的安全。
一听陆喻舟的名字,慕夭整个人都不好了,“陆相他们在驿馆?”
有点不满她过分关注陆喻舟,赵祎没再回答她的问题。
等马车驶离深巷,慕夭火急火燎跑出客栈,一见到宝珊就把陆喻舟南下的事情讲了出来。
出于意料,宝珊平静地掐了掐她的脸蛋,“他来不来,与我何干?”
“他要是知道你怀了身孕怎么办?”
“你们又不会告诉他。”宝珊坐在桌边,拿起绣棚继续穿针引线,很快绣好了兜衣上的小老虎。
看她这样,慕夭稍微放宽心,盯着绣棚上的小老虎笑道:“若是女娃娃呢,长大后不成小母老虎了?”
宝珊亦笑,“我只会绣老虎。”
两人有说有笑,没再去议论陆喻舟,似乎在宝珊的过往里,不曾出现过这个人。
华灯初上,屋里闷热,宝珊摇着金丝团扇,倚在美人榻上小憩,从怀孕起,她就开始嗜睡,坐在哪里都能假寐一会儿。
齐冰端来洗好的浆果,放在长几上,没有打扰睡梦中的美人,坐在一旁拿起绣棚,在小老虎的旁边绣了几朵桃花。
宝珊单手托头,另一只手握着扇柄搭在腹部,长发垂在胸前肩后,脸蛋粉扑扑的,较之以前,慵懒中透出一丝妩媚,或许是因为怀孕,也或许是尤物长开了,举手投足流露媚态。
客栈外,慕夭正搂着慕时清的手臂聊着太子。以前,叔侄俩不常谈心,自从有了这段经历,慕夭对慕时清可谓无话不谈。
对于太子,慕时清并不了解,但太子与官家有着血浓于水的亲情,多少有些芥蒂,但他尊重慕夭的选择,也会适时地开导她去感受自己的心声,按着心意慢慢来。
这时,街道一头走来一抹红衣身影,手里拎着酒壶,妖冶的面容吸引了不少路人。因这条街上有青楼,夜里来喝花酒的纨绔子弟特别多,甚至还有单纯去青楼欣赏歌舞的才子,路人们小声议论着眼前这个风骚的红衣男子,说他可能是新来的小倌。
慕夭抱臂啧啧两声,“二叔,你觉不觉得邵修像一只赤狐?”
慕时清静静看着走过来的男子,邵家人个个貌美,是公认的事实,邵修的容貌与他小姑姑有几分相像,尤其是眼尾那颗泪痣,一见到他,慕时清的心情就会变得沉重。
离得老远,邵修拎起酒坛,眯着一双狐狸眼,“来跟慕先生喝酒。”
邵修来了,陆喻舟呢?身为入门弟子,不更该来跟恩师喝酒么......
是因为宝珊的缘故,刻意避嫌吗?
慕夭叹口气,说不出心里的滋味。
为了不让邵修察觉宝珊的异常,叔侄二人故意引他去了对面的饭庄。
宝珊醒来时有些饥饿,齐冰便带着自己的食材去管店小二借灶台,客房里只剩下宝珊一人,闲来无事,她翻看起医书,找到感兴趣的孕产部分,认真研读起来。
美人榻前燃着一盏烛台,宝珊嫌灯光不够亮,拿起小铜铲戳了戳灯芯,倏然,跳动的灯火噗噗几下,像是被流动的空气所带动,待她回头看去,瞠了下眼眸,视线突然被一个麻袋遮挡住了......
“唔!”
宝珊挣扎起来,想要脱离麻袋,呼吸却越来越微弱。
黑衣人罩住她的头,用刀柄狠狠一击,挣扎中的姑娘昏厥过去,倒在美人榻上。
“得手。”黑衣人对同伙道。
另一人问道:“杀?”
“帝姬有令,先毁其容貌,再将她带到陆相面前,让陆相对她产生厌恶,之后...没提杀与不杀。刚巧前几日,帝姬传来口信,说陆相和太子已启程前来这座小镇,按照日子算,应该到了。”
“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先去驿馆附近打听一下。”
他们早在宝珊出逃没多久,就接到赵薛岚的指令,开始追踪宝珊的行迹,之前,他们查无可查,可自从宝珊有了路引,行迹就不再隐秘了。
两人达成共识,扛起宝珊跃出窗户,跳到客栈的后院中。
趴在榻下的小黄狗追着跑到窗前,冲着敞开的窗户大声吠叫,可毕竟是小狗,吠叫声被淹没在夜晚的喧嚣中。
等齐冰端着饭菜进来时,只看见掉落在美人榻上的小老虎兜衣。
夜色渐渐浓郁,黑衣人扛着宝珊来到镇上的驿馆,稍一打听,确认陆喻舟已经抵达,于是带着宝珊去往附近的巷子。
两人一个撤掉宝珊头上的麻袋,一个磨起刀,残忍道:“毁人容貌,我最在行。”
另一个哼道:“帝姬没少让你干这么缺德的事吧。”
磨刀的黑衣人掐住宝珊的下巴,骂了一声,“这女人长得可真漂亮,可惜了。”
“女人就是毒药,别为了美色心软,反被帝姬杀了。”
“那倒是。”黑衣人手腕一转,刀刃抹向宝珊的脸蛋。
千钧一发之际,宝珊忽然睁开眸子,抄起齐冰送她的匕首,刺向抄刀者的脚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