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敏对她这么好,不仅是亲缘关系,还有愧疚。
周日一大早,梁烟约好同学一起逛街,姜敏则去菜市场买菜。
姜念做了会儿作业,听到外面的吵闹声,知道梁烟她们回来了,姑姑一个人在厨房忙活。她放下笔,主动去厨房帮忙。
沙发上的几个女生看到姜念,忍不住小声问:她是谁呀?
我表妹,来家里蹭饭的。梁烟撇撇嘴。
她声音不大不小,厨房的姜念正好听到,手上那棵青菜咔嚓一声折断。
梁烟她们吃完饭,扔下一片狼藉的餐桌,跑去客厅玩了,看到姜敏收拾,也没有半点帮忙的意思,其中一个女生疑惑道:梁烟,你们家没有阿姨吗?
她这几个同学家里都很殷实,这个年纪的孩子自尊心都强,梁烟一时有些尴尬。
这几年姜敏和梁国文的工作稳定下来,家里不缺钱,但从来没请过家政,家务活都是姜敏一个人打理。梁烟不好意思说,直接走进厨房:妈,今天我生日,叫钟点工阿姨来收拾就好了。
姜敏一阵疑惑,笑道:能省就省,找什么钟点工。
梁烟脾气却上来了,想拿过她手里的饭碗,都说了找钟点工,你怎么就是不听。
谁知手一滑摔在地上,瓷碗四分五裂。
梁烟吓了一跳,客厅的人闻声而来,姜念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姑姑的脏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妥协道:行,妈妈这就叫钟点工。
梁烟这才走开,瞥了眼门口的姜念,和她擦身而过。
姜念看着她,唇瓣动了动,最后什么都没说,默默找来扫帚。
沙发上的几人这才七嘴八舌道:你们刚刚怎么了呀,阿姨没受伤吧。
梁烟:没什么,只是不小心摔碎了一个碗。
孩子们一起玩,大人在旁边多少不自在,姜敏赔笑着招呼了声,去朋友家窜门了。
几个人像是没了约束,嘻嘻哈哈玩起了大富翁。
恰在此时,传来一阵寡淡的嗓音:梁烟,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姜念站在沙发旁,长睫闪动,定眼看着她,眸光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梁烟:有什么是这里不能说的。
姜念没说话,梁烟抿抿唇,跟着她进了房间。
沙发上几人面面相觑了会儿,继续玩游戏。
说吧,找我什么事儿。梁烟面无表情。
姜念把门关上,开门见山道:我觉得你刚才有点过分了。
我怎么过分了?
姜念本来还心平气和,见她这个态度,忍不住火从中来,皱着眉说了声:家务活本来就应该是全家的事,凭什么什么都扔给姑姑做。
梁烟有些好笑:你以什么身份教训我。像个寄生虫一样赖在我家不走的便宜表妹?
梁烟。姜念咬着唇瓣,清澈的瞳孔因为生气水润了几分,很容易就让人泛起一丝怜爱,她一字一句道:我虽然是寄住在你们家,但我爸爸每个月除了会给我一笔生活费,还会额外拿出另一笔钱给姑姑,我也尽量降低我的存在感,并没有抢走你什么,也不欠你任何东西。
没抢走我任何东西?梁烟反问了句。
姜念站在原地,耳边萦绕着出门前梁烟说的最后一句话:管好你自己吧,果然上次能考好是运气,这次月考不就原形毕露了,一个差生有什么资格说教我。
本来我也可以考好的姜念眸色黯然,有些自嘲地低低说了声。
窗外阳光晴好,照在身上,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墙角蜷缩的身影在地板上拉得老长。
屏幕上数字跳动,直到快转进忙音时,电话接通:
念念?
爸爸,我在。
怎么了吗?姜秋平听出她声音的低落,温和问道。
风吹动着卧室的窗帘,布料摩擦的拂拂声和门外隐约传进来的嬉笑声渐渐远去。
恍惚间眼前的场景变成一间病房。
病床上的女人浑身插着管子,五官清丽,脸色却苍白似雪,四周静得只能听到仪器的运作声,和小女孩压抑的啜泣。
念念她喃喃喊了句,虚握着小女孩的手,手背上皮肤透明到毫无血色。
妈妈。小女孩飞快抹去掉落的眼泪,妈妈不喜欢看她哭。
要听爸爸的话。
小女孩使劲点了点头。
念念,你在听爸爸讲话吗?电话里重复了一边,难言急切。
姜念揩掉眼角的湿润,轻呼一口气回过神:爸爸我在。
爸爸,我想住校,我不想住姑姑家了。
可记忆里那个女人气息奄奄说出的话又让她喉咙哽住,怎么都说不出来。
没什么爸爸,就是想你了。
姜秋平松了一口气,像是很久没听到姜念说这么肉麻直白的话,电话那头沉默了瞬:该不会没生活费了吧?爸爸这就给你转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