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宁曜却说要做她的知音人。
什么是知己?
我知你,如同知我自己。我待你,如同待我自己。
高甜这样的人,说是想要简单的生活,但其实真要说起来,能被她认定成朋友,能让她当做身边真正亲密人的,其实是很难的。
因为看似没有要求,其实就是最高的要求。
一个已经将自我滋养做到极致的人,一个已经拥有了稳定生活的人,哪还需要什么知己呢?
她所有的分享欲,所有的倾诉欲,都已经找到了最合适的出口。少数落在高周宋琳身上,多数落在自己身上,自洽而自化,自己解决自己消化,这就是高甜的方式。
知己,她是不需要的。
她本应该第一时间就说不,第一时间就拒绝,第一时间告诉宁曜,说这是她说着玩的话。
可这个话,就是怎么都偏偏说不出口。
一个是怕惹宁曜哭,她晓得她是真舍不得看见宁曜哭。
再一个,她也敏锐察觉到了自己心理上的变化。她也不想把那个不字说出来。
从一开始相处状态的相敬如宾,到现在的和谐融洽。
高甜已经习惯了和宁曜在一起生活。她从一开始就在关心他呵护他保护他,她认为这是自己作为一个心理医生对待宁曜这样的特殊病人所应该做的。
她不求回报,不需要宁曜为她做什么,唯一就希望宁曜能重新好起来。
现在宁曜好起来了,甚至还要关心她,照顾她,还会想办法为她解除困境,这已是很好很好的结果了。
高甜必须要承认,在宁曜制作棉花娃娃的那些夜里,高甜有时候从书房出来,看见从宁曜房里漏出的一点光亮,又或者是更早的时候,她在书房里看文献,宁曜没有安全感,抱着棉花娃娃在书房里的小沙发上安静睡着的时候。
她抱着宁曜给她做的棉花娃娃靠在床上玩手机的时候。
她住在她爸家里,看见宁曜和高周头靠着头坐在一起说悄悄话的时候。
她听到科室主任说,宁曜为了她跑去满医院出头的时候。
在很多很多这样的时刻里,高甜都从心里感到了安心与宁静。
这不同于她给自己的平静,这是来自于他人所给予的安心感。
她能分辨,这种感觉,与高周宋琳带给她的感觉不一样,是她从没有体验过的,仿佛能让灵魂安静下来的宁谧。
宁曜参与了她所有的生活,她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有生出排斥的感觉。
宁曜其实是个很安静的男孩子,有很多很多的像这样的时刻,高甜莫名觉得,她很懂得宁曜,能感同身受;而宁曜,似乎也很懂得她,也能感同身受。
这实在是实在是很令人贪恋的一种滋味。
那个不字在喉间转了一圈,怎么也舍不得吐出来。
知己么,其实可以试一试的。高甜惊讶于自己这样想。
她思考着半天不说话,面上神情又不似松动,宁曜等了半天没有回应,还以为高甜又不愿意了,眼里急起来上身都往高甜这边倾:你你反悔了?
高甜忙说:没有没有。
再三保证没有反悔,再三承诺一定不反悔,宁曜这下就高兴了起来,亮亮的眼睛里仿佛盛满了星星。
他抱着棉花娃娃对着高甜笑:甜甜。
高甜一愣:嗯?
这唱的哪一出?
宁曜高高兴兴的说:我不要喊你高医生了。既然是知己,那就是比好朋友还要好,我们是平等的,你喊我宁宁,我就喊你甜甜。
喊一声甜甜,他就像是吃了蜜似的,心里也觉得甜了。
高甜就随他了,小孩高兴就好。
宁曜又把卡往她这里递:知己就应该互相帮助的。这个还是要给你。这是我的心意,就算你已经处理好了这些事情,但是我还是想要帮你。如果你现在不需要,那就先放在你那里,等你有需要的时候可以再用的。
他绕了这么一大圈,最终的目的,还是这个。
高甜看了他一眼,伸手把宁曜手里的卡拿过来,结果还没等宁曜高兴一秒钟,下一秒就看见高甜把地毯上的文件袋拿起来,把他拿出来的文件还有卡都给好好放了进去,还把带子给扎上了。
高甜站起来,把文件袋给宁曜放到柜子里。
前段时间她给书房购置新的柜子,给宁曜这里也购置了新柜子,新柜子带锁,钥匙放在宁曜手里,专门给他用来装一些贵重东西的。
只不过宁曜一直都把钥匙直接cha在锁孔里,压根没拿出来过。
宁曜跟着站起来追过来,直接一脸的不高兴,还想把柜子门打开把东西再拿出来。
高甜挡在柜子门前没让他动,转过身来微微仰着头看他:宁宁,你刚才说了,我们之间是平等的。实际上,我有些话,还是想同你说一说的。
做知己,建立亲密且安全的关系,也不是一定说,有关系的对方发生任何事情,另一方都要去帮助去解决去想办法的。有些事情,必须要自己一个人解决。像我遇到的这些事,像你看见我遇到的这些事。
我之前就同你说过,你要学着处理身边人发生突发状况的情绪,要学会积累经验,要学着在不伤害任何人的情况下置身事外,这不是冷漠,这是首先要保护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