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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承骁给院里下令看着陶诺一步不准出院子,出门到两位妈妈那边去,转眼豆泥就跑了来,说太太翻窗跑了,登时惊得院里鸡飞狗跳。
陶诺翻窗几回都是为了逃出闫府,熟悉的路就那几条。他只听说江童理被关进地窖,谁晓得地窖在哪?在府里转悠半晌才找着地儿。假山后面没人守着,入口漆黑,隐约传来阵阵腥臭味。陶诺闻不得这味儿,在门口作呕许久,没吐出什么东西来,含颗五爷给的山楂糖,山楂糖酸涩,恰到好处压住翻江倒海的腹部。
地窖原本是用来放闫老爷的陈酿美酒,后来老爷子身子不好了,不能喝酒,这地儿便荒废掉,阴森湿冷,与地牢无异。陶诺摩挲着下石梯,没走几步便看到江童理。
和昨日判若两人,江童理不晓得是经历了何事,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血痕洇着衣裳,多得几乎将衣裳染得褐红,眼睛也瞧不清了,听到脚步声挣扎想跑,哆哆嗦嗦求饶说:“我错了!不关我的事,这都是蒲安的主意,与我何干啊!”
曾经深夜趴在窗沿小声询问他要不要跟自己一道离开、意气风发的少年人,如今成了见不得光的阴沟老鼠,苟延残喘。多年过去,陶诺恨他入骨,却并未想着去找他,也没这精力。江童理若是没有横插一脚,跟着蒲安一道想毁掉他现如今的生活,不至于落得这般下场。
陶诺闭了闭眼,嗤笑:“与你何干?”
江童理一怔,勉强看清来人的脸,“……小桃花?”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强撑着手脚并用爬到陶诺脚边,紧紧抓住他,“小桃花,你救救江哥!哥待你不薄的啊,如果不是我你肯定还在陶家村受苦受难,你不能这般忘恩负义!”
“哥,我在妓院也是这么求你救我的。”
“……什么妓院,小桃花,你弄错了吧,你可是我照看着长大的啊,我怎么可能把你卖去妓院?”
陶诺蹲下身,一双含笑的桃花眼此时只剩下刺人的冷漠,山雨欲来,再见不得半分余温。他疑惑道:“小爷好像没说是你卖我的呀。”深吸口气,陶诺抬手就是一拳,“你倒是承认挺快啊畜生!”
“啊!!”
闫承骁满头大汗跑进地窖,生怕自家太太受委屈,到了以后气儿都没来得及喘匀,瞧见小狐狸精跨坐在江童理身上,拳拳到肉砸在他的脸上,对方鼻青脸肿看不出半点人样。
多年怨气尽数爆发,痛苦、愤怒、怨恨……百感交织,冲得陶诺头昏脑涨,陶诺揍得起劲,像是换了个人,听不见外头任何声音,只想把江童理打死。忽然间,五爷的声音冲破层层叠叠的屏障,惊雷般落在耳畔,“诺诺!”
“……五爷?”陶诺懵懂回神望向闫承骁。
江童理简直要给闫承骁跪下,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闫承骁将陶诺打横抱起,一颗心将将落地,“乖乖个爷爷的,小祖宗,老子能让你吃亏吗?为了这破事偷跑出来,当你爷们是死人啊!”
江童理:“……”
陶诺:“……五爷,我晓得错了。”不管如何先道歉再说。
“少来,你爷们不吃这套。”闫承骁看陶诺依旧神思不清,狠狠踢了两脚江童理,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妈的,等老子回头再找你算账!”
陶诺心虚不已,刚想说话,腹间倏地传来刀割般的坠痛感,他压紧肚子企图缓解这痛感,脸色惨白,声音细若游丝,“五爷,疼……”
闫承骁几乎眼前一黑,着急忙慌朝外面大吼,“碧春豆泥!去三姐和二娘那儿叫大夫!”
许长安和给闫之芝看诊的大夫很早便来到闫府,原想着时候尚早,陶诺不爱起早,于是几人便围在闫之芝屋内,过会子再去闫承骁院中给陶诺坐诊,没料到碧春和豆泥倒是先跑了来。豆泥急得话语牛头不对马嘴,得亏碧春也在,三言两语解释一番,几人脸色大变,三步并作两步赶往闫承骁院里。
屋门一打开,一大群人乌泱泱涌进来。上回闫承骁出院接风洗尘的晚宴人都没这么全,连临盆的闫之芝都到了。陶诺眨巴两下眼睛,揉了揉肚子,心说腹痛不至于引来这么多人吧,吃个药就好了呀。
两位夫人和闫五爷可不这般想,叫许长安和大夫两人给瞧瞧。
这是陶诺头回见三姐的未婚夫许长安。以往听说过他的名字,晓得他是闫之玉的半个老师,但没想到看上去非常年轻,许是因为长了张违和的娃娃脸,倒是显得亲近些。许长安笑眼弯弯叫他小陶,让陶诺把手给他,他来把脉。陶诺乖乖听话。
半晌,许长安让出位置给大夫,大夫同样把了脉,问陶诺话,陶诺一一回应。两人眼神示意确认,许长安对闫承骁道:“恭喜小五爷,确实是有了身孕。”
陶诺脑子转不过弯。有了……身孕?他?
“不过不能再动气了。小陶多年郁结之气发泄出来便罢,但他身子弱,已经有小产的迹象,若是再动怒怕是要出事,得好生调理休养。”
大夫道:“五少奶奶身子不同于常人,待老夫回去和许医生共同拟下副安胎药方,且得喝上阵子。”
', ' ')('常年在匪窝走南闯北上阵杀敌的闫承骁,听说陶诺没事腿都快软了,由衷道:“多谢大夫,谢谢许医生。”
许长安笑道:“于我不必言谢。玉儿,你跟我和大夫一起去。”
这是个学习的好机会。闫之玉立刻收拾笔记本跟着一道离开。
陶诺根本听不进去几人的谈话。他耳畔都是许长安那句“确实是有了身孕”。难怪前段时间陶诺总觉得身子怪怪的,乳头还莫名其妙淌出奶水……原来如此。
陶诺是双儿,药方有诸多事项需要注意。许长安和大夫又叫来一位前辈共同拟下一剂方子。闫承骁端着药碗进屋已是下午。陶诺满眼抗拒,不死心地说:“五爷,您说会不会是误诊?小爷是男人,男人怎么可能有孕呀。”
闫承骁这两天回来没被自家太太吓死,没心思同陶诺玩笑,粗声粗气地说:“怎么不可能?老子给你胞宫里灌了多少唔——”
陶诺气急败坏捂住他的嘴巴,急得快哭了,“别乱说!”
能捂住闫五爷那张胡言乱语的嘴,捂不住事实。陶诺不傻,他整日嚷嚷自己是男子,可何尝不晓得自个与普通男子不同之处?再说五爷离开那段时间他身子的确不舒服,哪怕他再无法接受,崽子已然躺在肚里。
这般转念一想,难怪五爷不让他见江童理,就是怕他动了胎气导致现在的情况。汤药苦涩,陶诺在柳安堂待两年也没能适应这味道,现下一日得喝两次,苦得陶诺一张脸皱成一团。
闫承骁见他心绪不宁,只当太太接受不了怀孕的事,思来想去决定崽是崽,媳妇是媳妇。天大地大太太最大,闫家这么多孩子,不差他闫承骁的,陶诺年纪尚轻,他不愿意没人可以逼他。因此闫承骁跑去问三姐能不能不要崽了。
这话也就闫五爷说得出来。闫之玉简直想把脑袋缺根筋的老五拖到宗祠里跪个三天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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