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喜对方,完全是因为自己的母亲。
郑秋兰这两天明显焦虑过度,已经转好许多的失眠又复发了——昨天她就是吃了安眠药睡的,早上才没起得来做说好的早餐。
楼衡见过这对母子,就知道是为的什么了。
郑秋兰对屋子里发生的一切毫无察觉,欢欢喜喜地端了汤出来,招呼楼衡来喝。
“怎么样?会不会很难喝?”
郑秋兰紧张地询问。
楼衡喝过了,才点头说:“很好喝,谢谢妈。”
郑秋兰高兴道:“那妈下回再给你做。”
楼衡也笑了笑,将汤都喝了,才按住着急忙慌收拾桌子的郑秋兰,说:“妈,先放着,等会儿我来洗就好。”
“这怎么行!”
郑秋兰一口反对,反应有些过于激动了。
她说:“别人家妈妈从来不让孩子动手的。我以前做得不好,家里烧饭洗碗都是你在忙活,我没有照顾好你,不是一个好妈妈。可是,可是,我会改的,我会学着做一个合格的妈妈,真的!小衡,你相信妈妈!”
说到后来,她忽然哭了起来。
楼衡心里叹了一声。
郑秋兰出身很好,曾经也是天之骄女。
这半生,少年骄纵,青年荒唐,中年失意,她承受不了巨大的落差,在第四段婚姻结束后,就患上了抑郁症,伴有严重的焦虑症,情绪很不稳定。
楼衡因此来到她身边,悉心照顾了她两年,她的病情已经缓解了很多。
没想到,却因那一对母子的出现,让她不安了,陷入无法自我调节的自责和自我厌弃的情绪里。
楼衡不是第一次应付情绪失控的母亲了。
他坐到郑秋兰身边,轻拍着她的背,安静地等着这一阵情绪过去。
郑秋兰哭了一会儿,慢慢停了下来。
她尴尬道:“小衡,对不起,妈妈……哎,你看我这,真是的,又吓着你了吧?”
“没有。”
楼衡温和地说:“妈,您很好。今晚第一次做汤,您就做得很好,我很喜欢。”
郑秋兰听了,总算有了点笑模样。
她接过楼衡递来的纸巾擦了眼泪,说:“那是郑月桂教我的,你刚刚也见到了,就是她。”
楼衡问:“您在和她学厨艺吗?”
郑秋兰点头,“她生了孩子之后就没有再工作了,全职在家照顾孩子。那孩子你看到了,让他妈妈养得白白胖胖的。人家一看,就知道他妈妈有多宠他了——”
“太吵了。”
听她又开始对比,楼衡打断了她,语气刻意带上嫌弃。
郑秋兰听了直笑,“是吵了点。你要是不喜欢,下次你下课之前,妈妈就让他们回去,不打扰你。”
楼衡没有拒绝这个失礼的主意,他并不愿意郑秋兰和那对母子过多接触。
他说:“您不用羡慕别人,我和那孩子走出去,谁都知道是谁的儿子养得好。您或许不是一个完美的母亲,但绝对是一个成功的母亲。”
这话听得郑秋兰通体舒畅,压抑不住地笑,嘴上却还说他:“你这孩子,都不知道谦虚。”
楼衡见她情绪不错,便和她说些道理。
“您应该知道,溺子如杀子。照她这样养下去,以后这孩子有一点不如意,都不会想着怎么自己处理,只会把问题丢给他的父母。如果父母也处理不好,他不会认为自己有错,只会责怪甚至怨恨父母。你想,是不是这样?”
“哎呀,你这么一说,确实是这个理。”
郑秋兰原来还觉得郑月桂孩子养得好,事无巨细地照料着孩子,什么都给他最好的。她以为,郑月桂那样的,才是合格的好妈妈。
可听了楼衡这番道理,怎么看怎么不对。
幸好,她的楼衡不是那样的孩子。
见已经说的差不多了,再多可能要惹郑秋兰多想,楼衡便起身收拾了碗筷。
郑秋兰抢过来,自己进了厨房,说他考试一天已经很累了,催他去休息。
楼衡没走开,站在厨房门口陪她洗碗。
虽没有动手,但这样的陪伴让郑秋兰很开怀,脸上的笑容一直没停下来。
郑秋兰问他考试累不累,听他说不累,笑着说:“也是,你最不怕的就是考试了。”
接着,又问他明早想吃什么。
楼衡神色微顿。
见她还没有放弃这个念头,他下了一剂猛药。
楼衡笑着说:“妈,您是真的喜欢做饭吗?我不希望您为了我,勉强自己做这些。如果是这样,外公会怪我的。这些事,从前他一个手指头都不舍得您碰,我不能让您委屈自己。”
听楼衡提起自己的外公,郑秋兰洗碗的动作一滞,随后笑笑说:“我不会的,就是为了你外公,我也不会委屈自己。”
楼衡的外公是母子二人心头的一道疤,永远也无法愈合。
郑秋兰发热的脑袋总算冷静下来。
她沉默地想了很久,才重新露出笑容,对楼衡说了自己的决定。
“妈妈是真的喜欢做饭,你爱吃,我也开心。就是要委屈小衡吃几天难吃的饭菜了,不过妈妈会努力学的,一定很快就学会。”
楼衡听了,没有要求她放弃,支持道:“您喜欢,那就去做。”
随即,他道:“不过,妈妈也不要麻烦人家郑阿姨了。她带着孩子,恐怕很忙,不好耽误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