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人家裴家主动上门定好插钗日子,还特地又准备送聘礼来,连当日要送的定礼单子都送来了,李氏也就松了一口气。
“你倒是想的开,我看你这五丫头也是个神人,发生这么大的事儿,她倒是一点没有哭天抢地的,还是你教的好。”孔太太放下茶盏夸道。
这明着是夸,暗地里也不自觉在贬低云骊,这点话李氏还是听的分明的。
她看了孔太太一眼,遂道:“欸,我们五丫头还只是个小姑娘,平日里心胸豁达,况且皇上重新赐婚,她还劝我雷霆雨露均是君恩,怎么好哭天抢地呢。不知道姐姐来是有何事?”
李氏暗道难道是为云淑而来,府里已经把消息捂的严严实实的,怎么姐姐会知晓?
这还真的错怪孔太太了,她还真的不知道,只是对李氏道:“我是想来问你,文懋的亲事你怎么打算的?”
说起来孔太太对云淑没什么想法,她儿子喜欢就成,反正是个填房。以她儿子现在的身份,就是娶个宗室女都不成问题,朝廷新贵,皇后表弟还立下大功,只是那个庶女生的丰乳肥臀,一看就是好生养的。
儿子年纪也不小了,只要姑娘家身份过的去,模样体面些,人也体面些,她也就不要求什么了。
原来是为了文懋的婚事,李氏赶紧摆手:“姐姐你是知晓文懋的,他还一心想考功名,虽说我们也有意,但还是想等几年他乡试后再提,再者,姐姐你也知道我的,家里的大事我哪里能作主啊。”
一听李氏这么说,孔太太是恨铁不成钢:“你呀,什么都听你那男人的。”
她对大老爷没什么好感,纳那么多小老婆,不把正妻放在眼里,也就是妹妹这样的糊涂人才过的稀里糊涂的。
孔太太就提起新贵荷阳伯的女儿,杜静影的嫡亲妹子,大力称赞:“你看这文懋本是过继来的,若是娶的身份略低一些,你这个婆婆岂不是更妥当。”
孔太太一来是为了推荐自己的姻亲荷阳伯,二来也是为了自己妹子。
她那个妹夫无利不起早,若真娶个身份高贵的,李氏下半辈子算是完蛋了。
但李氏不为所动,还是说一切听大老爷的,孔太太没办法,只好起身说自己去向章老太太请安才过去。
此时,章老太太刚做完早课,林妈妈端了参汤过来,这参汤对人的心悸缓解极好,还能养气,因此章老太太几乎是拿人参漱口。
外头丫鬟说孔太太过来请安,章老太太一向寡淡的脸上才露出些笑容:“我本不大喜欢孔隽光,如今看来他还真是有心了。”
林妈妈也喜道:“您看咱们姑娘的禁足是不是就破了?”
“那倒是未必,不过这件事情也给云淑丫头一个教训,做事情不能太心慈手软。就因为她没有震慑能力,平日因为没人疼爱,所以什么事情不敢多出来,想等到她们自己发作,那云骊是该打板子该革禄米的,一个没放过,那些人反而生了畏惧之心。”
章老太太自己也是心灰意冷,若不是她,大儿子能顺利袭爵吗?小儿子功名利禄娶得好妻也是靠她的帮忙。
这些人不值得罢了。
她见了孔太太,孔太太还不知晓云淑的事情,只见云淑不在这里,就顺口问了一句:“怎么不见七姑娘呢?”
章老太太也不好说云淑被罚的事情,只道:“她在做女红呢。”
孔太太见云淑不在,就准备回去了,正准备出去时,看到云骊身边的素文过来了,她笑着给孔太太请安。
“素文,你这是来……”
“姨太太,我们姑娘做了几双袜子让我孝敬老太太呢。”
孔太太恍然,又称赞道:“你们姑娘最是孝顺了。”
不管怎么样,云骊面子上是几位长辈都孝敬到了,鞋袜荷包络子每个月都有敬献,偶尔若是太忙就三个月做一回。
她这样,连老太太也挑不出刺来,甚至觉得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甚至从来都没有逢人嘲讽云淑或者如何,就好像告密的事情不是她做出来的,你想抓住她得意的尾巴都没法子抓到。
云骊正在试着描眉,她对着镜子描了半天,又摇头,时下的柳叶眉,细了显得过于成熟,粗了显得英武,鸳鸯分捎眉又太可笑了。
连绢眉和拂云眉画在她脸上就像眉毛连起来一样,很像野人。
倒是元眉还可以,但是也要改良一下,眉头不能画粗,眉间还要贴花钿的。
她正欲拿剪子出来剪花钿,外头说姚纤纤来了,云骊笑道:“请姚姑娘进来吧。”
说完,她把金箔银箔都装进梳妆盒里,等姚纤纤进来,二人相互见礼,云骊对丫头们道:“上茶。”
姚纤纤今年都十八岁了,依旧亲事没定下来,听闻云骊婚事作罢,从准世子妃到普通官宦之家,她当时微微有些快意,人最喜看别人登高跌重。
但是进门见云骊神色平静,桌上摆着水仙,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嘴里的假意安慰也没说出来,生怕被云骊瞧见端倪,她还是知晓云骊的手段的,住在人家的家里得罪了主人,哪里有好?:“”
她只道:“我听说妹妹过几日要插钗,吴家那边是不是不去了?”
原来庆成郡主的侄女沐绍芳
要定亲了,沐绍芳许的也是一位士子,还是一名国子生,听闻才学十分不错。
吴家宴请了不少人,姚夫人借承恩公府的东风也要带姚纤纤去。
但云骊知晓她原本肯定不是说这句话的,但她没说出其他话来,倒也少了自己一番唇舌,故而笑道:“是,吴家那边我就去不了了。”
姚纤纤就没有再说别的了,只不过没曾想她们去吴家还惹出了一段事儿来,云潇和姚纤纤独自过去的,吴灏没看到云淑,遂假装不经意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不见七妹妹来?”
云潇一无所觉,她虽然不方便把家中恩怨说出来,但颇有些幸灾乐祸道:“她被罚抄书呢。”
“被罚抄书?”吴灏说完,又看着云潇,小声道:“你们家这是怎么了?我看七妹妹一向跟在你身后乖乖巧巧的,惟你命是从啊。”
要知晓云潇最喜人夸她身份嫡出,与众不同,见吴灏对她这般亲近,她就笑道:“当然是得罪了五丫头了,她你还不知道么?”
要知晓云骊虽然名动上京,但是对于吴灏来说是噩梦,尤其是幼年打双陆输的太惨了,再有平日听闻她手段不甚光明,她姨娘欺负姨母冯氏等等,本来印象就不好。
现在听闻云淑居然因为云骊被罚,更是怒从胆边生。
哼,明日吴家有集宴,兄长吴澈正好和裴度是同年,裴度明日也要来,那就别怪他了。
第62章
吴国公虽然下野后,吴家大不如前,但是因为吴澈联姻魏寔之妹,吴家又重新在圈子里活跃起来,吴澈也常常结交名流仕宦,借此寻找吴家的助力。
吴澈正在招待客人,昨日沐绍芳结亲,他也正好把人带在身边交际。
一时,又见两名男子过来,吴澈顿时眼睛一亮,对妹夫韩宥介绍道:“这二位都是我的朋友,都擅长散文,一位是裴子珩另一位则是顾冲之,我来同你介绍。”
韩宥笑道:“裴度裴子珩我怎么不知,只是无缘得见。”
吴澈一指:“那不就是。”
韩宥一抬头,只见左边男子身着宝蓝色暗紫纹云纹团花锦衣,头上用玉簪束发,又罩黑色纱帽,其身材高大,凤眸高鼻,气度不凡,真神仙中人。
吴澈已带着妹夫韩宥和兄弟吴泽吴澈一起上前,“子珩、冲之。”
裴度连忙回礼,众人厮见后,便在一起谈笑风生。
吴府园子一派豪奢富贵景象,两边石栏上系着水晶玻璃风灯,一眼望去似银光雪浪死的,如今已是深秋,枝叶破败,吴家人心思巧妙,用各色凌绢通草绒花系在落败的枝干上,栩栩如生,宛若一夜千树万树梨花开之景。
又湖中各色花灯分明,上下争辉,仿若白日。
顾冲之出自苏州顾氏,一门八进士之家,家中虽然多为高官,但却无吴家如此富贵,因此感叹:“吴兄这园子极好,看起来似白昼一般。”
吴澈似有所觉道:“我们吴家的园子算不得什么,真正要说名园,还得是承恩公府,原永宁伯府。去岁,我们有幸去南园一游,即便冬日,繁花似锦,一夜如春。”
说到这里大家都看向裴度,毕竟上京传说那句“大姨夫成小姨夫”很有名。
而吴澈这里是打趣几句。
裴度也不知道心里如何想,此时朗声一笑:“只可惜章氏兄弟二人今日没来。”
章文龙和章文懋兄弟虽然年少,但都是上京贵族中难得的读书之人,二人虽然年少,但在外交际颇多,都是诗文敏捷之人。
吴澈笑言:“即便没有章氏兄弟,子珩兄过几日也就能见到了。”
这就是吴澈聪明之处,他作为下一代吴国公府的掌门人,虽然娶了魏寔之妹,但并没有站队魏贵妃,在明面上和两边关系都很不错。
尤其是章家,本就和吴家有姻亲之谊,如今对裴度如此,也是拉近感情的法子。
章、裴两家既然已经定亲,还是皇上赐婚,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大家都善意的说了几句,裴度也是面带笑容。
接着一群人又都去作诗,以诗才而言裴度堪称翘楚,他们侃侃而谈,吴灏在一旁看着,有些着急,他当然想寻空提醒裴度。
等到众人作完诗,再游园时,吴灏则主动找机会和裴度一起。
“裴兄。”
裴度见是吴澈之弟,还以为他是请教诗文的,当即倒是笑道:“吴兄有何事?”
吴灏倒也不笨,如果他说章云骊如何不好,也没证据,到时候要是被承恩公府知晓怕是要报复他,于是只道:“恭喜裴兄,你我日后可是连襟了。”
“原来如此啊。”裴度暗忖,难怪方才吴澈提起章家,原来两家有姻亲。
只见吴灏道:“只不过我要告诉裴兄你章五娘脾气极大,可不是好相与的,她又是庶出,故而事事争强好胜,当然,我这里不是说她的不是,只不过——”
此时却见裴度伸手阻止他再多说,只负手抬起下巴道:“吴兄不必再言,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鹓雏竟未休,我先走一步。”
吴灏听了,脸色顿时一阵红一阵青。
方才裴度的意思是,我没料到小人
们把腐鼠一样的小利当美味,竟然对鹓雏猜忌个没完。
鹓雏是指代上古凤凰,这是说章云骊是凤凰,而章家其她姑娘是腐鼠,然后,他是小人?
只有他这样的小人因为对其她章家姑娘们的话信以为真,反而猜忌章云骊这只凤凰。
不是,你见过章云骊吗?你不是以前和陆家定亲的吗?
集宴还未完,吴灏被羞的跑回去了,若是裴度只说一句“来说是非者,必是是非人”这样说他背后说闲话,他还能辩解一二,不曾想他居然指自己是小人,还一针见血的点出章家姑娘嫉妒云骊。
这个裴度真是怪不得人道他性子刚狠,居然如此不留情面。
本来吴灏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只不过他曾怜悯云淑处境,知晓她在家中既被表妹云潇欺负,同时家里但凡有什么好的又被云骊抢了过去,她分明处境够可怜了,只和一个老祖母依偎过活。
因为章老太太还不是承恩公的亲娘,据说母子关系并不和睦,也是这样云淑更是活的如履薄冰。
而章五娘仗着养在大房膝下,为非作歹,他也是想出一口气,让裴度有所提防,不要到时候被人迷惑住。
却没想到裴度居然这么维护章云骊。
裴度当然不傻,吴灏特地和他说这些,无非就是诋毁章家小娘子,可他早已从裴夫人嘴里打听清楚了。
陆家忘恩负义,和庆王继妃联合,以至于庆王府小王爷气的和庆王继妃据说闹的很凶的,当然,其中受害者反而是章五娘。
母亲说她极其孝顺,才貌俱佳,且比之陆家姑娘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然,这姑娘唯一的短板就是庶出,但其亲兄长被过继到了承恩公府做嗣子,她自己也是在承恩公夫人膝下长大。
再者,这章五娘之父乃是三品大员,裴度怎么敢挑剔?
他乍然□□,心中原本也是有些看法,毕竟当今天子和以往的天子不同,以前若是考一甲或者二甲前列都可留在翰林院或者六部观政
但建元帝却效仿宋制,认为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一甲十名都要外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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