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倏地停止了,乐启来来回回地转动拇指上的碧玉扳指,那扳指以绿色作底,如蛛网一般浸润着丝丝缕缕的鲜红。他在战场上厮杀太多年,时常抑制不住煞气,扳指也被摩挲得格外润泽通透。
“做父亲的把没用的后嗣当做靶子,来平衡族内的矛盾,做大哥的对天赋卓绝的嫡亲妹妹下手。父不慈,兄不悌,偌大个瀛洲,你就管成这样?”则宴一番话说得极缓慢,好像特意给足了人时间去回味,“当年你便是如此,总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结果盛余堂,夜小影,祈天成…你保住了哪一个!我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嘛?”
“诛心呐,这番话若是换个旁的人来听,怕是都得寒心至极。”界主大人冷笑一声,“祁择言,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揣度人心,搬弄是非,这么多年的囚禁也没能磨掉你半分阴暗的心思,不愧是灵界的师尊大人。”
欢歌听得一阵心惊肉跳,下意识地捂住无疆的耳朵,看着她眉心一点朱砂妖异地红着,衬得那张昏迷的面容愈发苍白无力。半晌才反应过来,接着就生出点庆幸的意味,幸好她此刻昏迷了,原就听不到的。
转而伸手替她拭去额上的汗珠,他手上本就血迹未干,反而将她的一张脸涂得血迹斑驳。
然而很快,欢歌便发现了不对劲,实在是太烫了——不仅是额头,无疆整个人烧得连耳朵尖尖都是红色。
“殿下?小殿下?”欢歌一连串地喊她,可惜没有得到后者半分回应,于是又按着耳后给她渡灵。
这一次不单单是没有反应了,甚至受到了无比激烈的反弹。
“师傅!殿下她不对劲!”欢歌急得大喊,却不知能做什么,只好紧紧地抱着她,仿佛抱着一个火炉,到最后实在是受不了这火烧火燎,彻底晕了个人事不知。
“怎么?你的徒弟在喊你呢,还不去救他?”则宴反而不急了,“小殿下的业火灵脉想要重塑可不简单,你也不怕宝贝徒弟和宝贝幺女一起烧没了?”
乐启没有说话,只是摩挲扳指的速度更快了。
“若是你的宝贝徒弟死了,你对得起余堂吗?”
“师尊不必试探,欢歌不是。”乐启恶劣地冲他一笑,“毕竟阿堂的孩子不是早就被你害死了吗?”
“你……”
乐启打断他的话,飞身回到昏迷的两人身边。
“祁择言,你只有一句话说对了,宝贝徒弟和宝贝幺女的命,可比你重要得多。我既然能封印你一次,便能抓你第二次!快滚吧!”
作者有话要说:
乐启:回去跟你们好好算算帐!
欢歌:我错了qaq
无疆:我昏迷了没听见!我不用算!
o((>ω<))o!!!!又这么晚更新qaq!
电脑卡飞了,丢了一次稿/(ㄒoㄒ)/~~
我啥时候才能成为日万的章鱼精Σ(っ°Д°;)っ!
第9章
依稀是大雪初晴时,阳光正好,不骄不躁,安安静静地躺在一方玉石棋盘上。
执黑棋的少年眉目俊朗疏阔,不过眉骨上一道深刻的疤痕,硬生生地将眉梢截成了两断,显得格外突兀,“拿出来。”
对面的女孩约莫总角年纪,见他一瞪眼,只好乖乖地平摊出手,露出来两颗色泽上乘的黑子。
“小十六啊,你可是正式封号,昭告灵界的“光华”少主,当知有所为,有所不为。怎么可以如此小人行径?”
乐无战颇有些无奈,都说亲手带大的孩子,心性志趣大多如出一辙。可他这妹妹简直自成一路,越长越歪。
“不然我怎么下得赢哥哥?”这孩子还挺理直气壮。
乐无战也不看她,动手将棋盘复原,“不需要你赢,什么时候看懂了棋局,什么时候再出这道门。”
“哥哥上次分明说过!”无疆学着他的模样,悠然自傲地看着远方,还故意压低了嗓音,“这天下有何事是灵界少主做不得的?”
“你这孩子下棋不行,歪理倒是多得很,心思全不在正事上!身为光华少主,更要谨言慎行。”灵界大少屈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无疆吃痛地捂着额头,弯弯的狐狸眼转了两圈,猝不及防间掀翻了棋盘,白子黑子散落一地,“身为光华少主,我做什么都可以呀,眼下我可没有输,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乐无战愕然地看着一地狼藉,片刻后放声大笑,“小十六,大哥希望你能永远都有此刻掀翻棋盘的勇气,永远保持作为少主的清醒。”
无疆茫然地眨着眼,并不是很明白大哥的意思——彼时的她,灵脉天成,天赋极佳,地位尊崇,被所有人娇宠着长大,上界主殿烧房子都有勇气。
后来发生了什么?无疆怎么也想不起来,紧接着眼前一片空白,大哥不见了,然后棋盘也不见了,连地上的棋子也一起消失不见。
“哥!”小少主终于挣扎着醒了过来,按着胸口,大口地喘气——原来只是一个梦,原来她已经长大了……
已然是天光大亮,外面也不再下雪,连图南树上的积雪都融化了,露出绿意盎然的冠盖,细细看去,部分枝节上甚至长出了新嫩的小花苞。图南树四季常青,从早春便开始慢慢开花,到夏季才会开满枝头,花香弥漫。
早春的风带着湿润的青草气息,穿过木窗吹进了殿内,瀛洲漫长的冬季彻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