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吐了约莫一盏茶,她什么都没吐出来,只干呕得脸色惨白,宛若一片刚刚经历狂风暴雨的枯叶,轻轻一碰就会粉碎。
怎么吐不出来呢?
那些不属于她的东西,为什么吐不出来呢?
她失神想着,把头埋在膝盖里。时隔多日,终于再次见到无数个夜晚魂牵梦萦的身影。只是不如不见,至少那样,她不会知道她又一次被李八卦比得卑微到尘埃里。
原来那夜,他到竹海所找之人是李八卦。那些茶点糕饼,也是他千挑万选带给李八卦的、时隔六百六十六年的见面礼。
她,满心欢喜吃下的,是李八卦不屑一顾的东西。
“呕。”
又一阵反胃,玉翠儿还是吐不出任何东西。
她眼前闪过之前步逍遥笑吟吟喂李八卦吃东西的模样,倏地伸出修长的手指,毫不犹豫去掏喉咙。
“啧,何必呢?”这时,一道带笑的男声响起,疑惑不已,“步逍遥除了有一副好皮囊,简直一无是处,哪里就值得你为他如此?”
是谁?!
玉翠儿猛地抬头,入目是一个戴着黑纱斗笠的男人,他抱着一只蓝眼白毛的大猫,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大猫蓬松的毛。
她立刻起身,唤出法器退后几步,戒备看着男人:“你是谁?”
“喵喵!”
男人手下冷不丁一用力,大猫被抓得疼了,发出几声凄厉的猫叫,生气咬了一口他的手指。他却毫不在意,慢慢吐出几个字:“老朽啊,是步逍遥的死敌。”
步逍遥?
她上课时,听过这个名字,如今魔界的魔尊,曾经的上古之神。玉翠儿心思一转,问:“他是步逍遥?”
“啧啧。你看吧,我说他除了一副好皮囊,别的什么都没有。”男子嗤笑一声,摇头:“竟然绝情至此,连名字都不肯告诉你这个命定之人。”
玉翠儿不动神色继续往后退:“什么意思?”
男人看见了,可他并未阻止:“其实此为天机,不可泄露。不过老朽与你甚是投缘,那便破例一次告诉你吧。你前世本是一户大户人家的小姐,享受荣华富贵,之所以死于踩踏,投胎成白狐,乃是因着和步逍遥是命中注定的情缘。”
玉翠儿脚步微顿,手不自觉握紧剑柄:“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老朽说了啊。”男子轻笑,“与你投缘。”
玉翠儿信男人所言的命中注定情缘为真,因为她初次见步逍遥就莫名有心跳欢喜,但与她投缘?
呵,以为她是三岁小孩吗?
她忍不住讥讽:“怎么?难道你也是李八卦的什么故交好友,什么爷爷叔叔哥哥师兄?”
“非也。”男子眸色忽地一沉,似笑非笑道,“虽与小火炉姑且算是故友,然,无论如何都称不上一个‘好’字。”
第一次遇到不喜李八卦之人,玉翠儿奇了:“为何?”
“因为她迟早要死。”男人一本正经,“老朽为了将来不为她的逝去而流泪伤心,自然不能同她交好。”
玉翠儿嘴角扯了扯,这理由还真是清新脱俗,有理有据。不过……李八卦会死?她,会死?
有那么一瞬间,她有点生气。
“万物众生都会一死,开天之神盘古,补天之神女娲尚不例外。你又如何知道你不会死在她前面?”
她出言不讳,男人依然不气,认真解释:“很简单,在老朽死之前,会先杀了她。”
玉翠儿:“……我不听疯话。”言毕她收回法器,转身踏步离去。打架斗法忌讳露后背给对手,然则是旗鼓相当的对手。
男人是步逍遥的死敌,弹指就可以打得她灰飞烟灭。若是有杀心,她现在早已凉了一遍又一遍。
男人,不会杀她。
如她所料,男人目送着她走远,手下没有丝毫动作,仍是一动不动站在原地。须臾,他薄唇微启:“玉翠儿,老朽同你做一笔交易如何?”
低沉暗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玉翠儿脚步不停:“没兴趣。”
“若报酬是步逍遥呢?”
闻言她回头,对着远处的男人嘲讽一笑,唤出法器,御剑腾空而起:“哦,那更没兴趣了。”
“是吗?”待她飞远,男子失笑地摸了摸大猫的肚子,声音冷漠而嘲讽,“可惜啊,谁又能抵抗埋在心底的欲望呢?哪怕埋得再深,只要有朝一日破土而出,那就会是颠覆一切的黑暗。”
说完,他猛一用力,紧紧捏着大猫的肚皮痴痴笑起来:“你说对吗?愚蠢的生命。”
“喵喵喵!”
很快,青山碧水的山涧,久久回荡着凄惨而骇人的喵叫。
……
“喂喂喂,你放开我的爪子、手!”万丈悬崖的野石榴树上,李八卦瞪圆虎眼,气鼓鼓跳脚。
“我才不放。”找了一个舒适的地方,步逍遥美滋滋靠着软乎乎的老虎肚,微阖双眸,尽情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清风暖阳。
安心,舒服。
“你是至高无上的魔尊,是所向披靡的战神!我这样的废物小炉子,连你的一根头发丝都撼动不了,绝对跑不掉的,所以你放开我的手吧。”
硬的不行,来软的。李八卦可怜巴巴吸着鼻子:“你这样抓着我的手,确切说是小拇指,不能动好难受的,逍遥哥哥,你做个人吧。”
步逍遥唇角微勾:“我是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