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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放榜的日子,尹安舸对自己拔得头筹毫不意外,但他一点也不高兴,因为昨夜容竹又一次拒绝了他。
尹家曾经也是显赫一时的大家族,皇子夺权时站错队伍,被灭了满门。
这种事情每个朝代都要重演一遍,当初尹家家主打定主意掺和进皇室斗争里,就做好了迎接失败下场的准备。
尹安舸是尹家的小儿子,不知怎的就被容二少爷看上了。
当日二少爷跟着容将军来刑场,这孩子小大人似的,看着十分老成,也不惧怕血腥,从头到尾认真盯着,仿佛他才是监刑官一样。
一颗一颗的人头落地,尹安舸心中悲凉,脸上也溅了不少血,他在狱中就明白难逃一死,引颈受戮时还是禁不住恐惧,跪着的双腿抖成炸裂的鞭炮串,被沉重镣铐压着的细瘦身子,也打起了摆子。
轮到他了,刽子手高高扬起鬼头刀,尹安舸绝望闭眼,却迟迟没有等来疼痛,台下倒传来了悉悉索索的人声。
尹安舸抬起眼皮,看到的是逆着光线而来的小大人,容二少爷面无表情给他解了镣铐,牵着他的手腕就往外面走,同时冷硬地甩出一句话:你是我的了。
你是我的了,多么暧昧。
尹安舸自觉要为容竹暖床,却总被不留情面地丢出来,二少爷救了他,却只是要他好好读书,造福社稷。
若只因为听说尹小公子的神童之名,惜才才留下他,尹安舸也不会奢望旁的东西。但二少爷对他的教导可谓是尽心尽力,从生活到学业,都严格管束着他,不允许尹安舸犯下一点错,甚至有时还会亲自教育他。
自从救下他,容竹就成了尹安舸的主人,收拾他时也常常要求不着一物,赤条条的挨打,本意是为了羞他,也能更清楚伤势如何,但光着身子总能平添几分暧昧。
也怪不得尹安舸多想。
他给自己安了个童养媳的身份,做完功课就往二少爷那钻,几次之后,他就被赶出了容府,无诏不得入。
尹安舸一厢情愿想要用身体报恩,只可惜容竹不需要,从那以后只派夫子盯着他了,见面都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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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让尹安舸伤心的不是被赶出容府,而是十六岁时收到的礼物。
罪臣之子哪能风风光光过诞辰,自从尹家覆灭以后,尹安舸再没期待过这个日子,不能过也没法过,容竹虽然教养了他,但绝不会细致到记下一个随从的生辰。
可尹安舸的的确确收到了一份大礼。
——在他被赶出容府的第一个诞辰。
——容竹送了他一对兄妹。
起初尹安舸非常惶恐,他一点也不想碰兄妹俩,虽然容竹拒绝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但他仍然奢望着有朝一日,容竹会接受他。
尹安舸开始频繁地犯错,他顶撞夫子,他酗酒赌博,大部分时候是侍卫罚他,极少数情况下,容竹也会自己动手。
这是他见容竹的唯一方式了。
那段日子板子都打断了很多根,常常搞的鲜血淋漓的。尹安舸一疼,就朝着兄妹俩发脾气,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天底下的哥哥都爱妹妹,那个叫阿泰的哥哥心疼妹妹,总是主动揽下更多的责罚,经常被折腾得遍体鳞伤。
后来容竹彻底不管他了,尹安舸开始害怕,他终于发现,自己对容竹毫无用处,要吸引那个人的视线,只能在政有所建树。
尹安舸不再作天作地闹腾,安安静静读了两年书,他本就极具天赋,刻苦学习之后更是事半功倍,渐渐在京城文人圈子里崭露头角,容竹也再次想起来了他。
科举很快就结束了。
放榜前一夜,按照惯例,要由翰林院牵头一场聚会,请各位才子们汇聚起来,互相说些吉祥话,结交些高门才干,各派系也能趁此机会拉拢有潜力的新人。
这些事情必得是放榜前来做,成绩出了以后就太过刻意了,陛下不会容许。
尹安舸既不想恭维他人,也不愿被纳入别人麾下。他来不过是贪图两口菜吃,宴席上有位名厨的拿手菜,他只在容府吃过,已经想念很久了。
幸好只有尹安舸一人惦记菜肴,同窗们都围到几位亲王那边去了,尹安舸独自吃完了一整盘兔脯奶房签,摸着圆溜溜的肚子满意极了。
容二少爷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他不要任何官衔,但又站在权力的最中心,甚至比几位亲王更得圣意。
所以容竹一进来,就引起一阵骚动,有些学子迫不及待想要奉承他,又碍于亲王们的颜面,迟迟不敢过来。
尹安舸吃的太饱,端了杯酒就站起来,他佯装成物色目标的样子,沿着长廊走动消食。
他今日实在是幸运,既尝到了久违的味道,又第一时间发现了容竹——他唯一的目标。
抢在所有同窗前头,尹安舸端着酒杯就往容竹那走,笑意盈盈要敬他,满是期待。
容竹没给面子,拒绝道:“尹安舸,我说过不准你喝酒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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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安舸。”
不轻不重的一声,尹安舸还以为是幻听,就着怀里美人喂过来的酒杯又喝了一口。
“尹安舸。”
这次声音清晰了很多,也更有分量,仿佛是从身后传来般,正笼罩着他。
尹安舸吓得一激灵,立刻推开美人,美人失稳撞上桌角,酒杯也脱了手摔在地上,“咚”一声后滚了几圈,落到容竹脚下。
“呵,你倒是长本事了。”
“二爷……”尹安舸哆嗦着想要蹲下身,替他擦干靴子上溅到的酒渍。
手刚伸过去,就被容竹一脚踩在地上,狠狠碾了几下,骨头都快要压碎了,疼的钻心。
“今天是什么日子?”容竹边踩边问。
尹安舸吸了一下鼻子,把一汪眼泪憋回去,颤着声音回他:“放……放榜的日子……”
容竹逼问:“放榜后要做什么?你又在干什么?”
尹安舸吓坏了,他虽然故意犯错,但绝对没想到来收拾他的是容竹本人。
“放榜后应当打马游街,告谢天恩……”
尹安舸不敢再说了,几次张口没吐出话语来,容竹又狠踩了他一脚,疼痛刺骨,尹安舸边哭边回:
“我在……我在凝香馆喝酒……”
“很好,脱衣服。”
容竹松了脚,踢踢他,示意他赶紧扒干净。
尹安舸顾及着房里还有人,不敢脱了这层遮羞布,讨饶道:“二爷……”
容竹打断他,眯着眼睛沉声问:“叫我什么?”
“主……主人!”尹安舸又喜又怕,这种称呼太过亲近,他很久没有被允许喊主人了,现在能喊出来,无非是因为容竹要罚他一顿狠的了。
当初满门抄斩,尹家人都消了户籍,尹安舸也不例外。
容竹没有为他改名,登了奴籍就挂在自己名下了,虽然从未苛待过他,外人也不会知道新科状元只是容竹的一个奴隶,但事实就是如此,即便容竹要把他活活打死,也是应该的。
游街时间已经过了,人在烟花之地,酒也进了胃里。
完全没有挽回道歉的机会,受着就是了。
尹安舸垂下眼睑,不去看角落里瑟缩成一只鹌鹑的美人,一件一件脱掉衣衫。
剩下最后一件里衣时,门外传来了靖王打趣的声音:“鸨母,咱们的新科状元是在里面吧?”
听外面的动静,靖王似乎是要闯进来。
尹安舸不敢再脱了,僵直着立在一边,等待主人的吩咐。
容竹没看他,视线朝着门,轻声道:“尹安舸,你是真的很会给我找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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