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节(2 / 2)

他看到,聂九罗躺在地上,艰难地不住喘息,咽喉处一个黑色的血洞,正汩汩往外冒血。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炎拓几乎是跪着爬扑过去,想说什么,眼前已经一片模糊,他伸出手,近乎笨拙地捂住聂九罗的伤口:“阿罗?”

温热的血几乎是跃涌进他的手心,又从他拼命收紧的指缝中溢出来,聂九罗的身体发颤,眼睛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又好像是要冲他笑一笑,可涌溅出的血弄脏了下巴唇角,把笑也淹没了。

炎拓觉得自己整个人已经没了,就在她的目光里寸寸蒸发成汽,他的眼泪几乎是夺眶而出,语无伦次叫她:“阿罗,你撑一下,我马上找医生,真的,你坚持,千万再坚持一下……”

说到末了,忽然痛哭失声。

聂九罗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想去勾住炎拓的衣角,但她没力气了,全身所有的力气似乎都在拼了命般从喉口奔涌而出。

她抬眼看天。

这儿没有天。

视野渐渐暗下来,是这辈子都不曾经历过的漆黑,恍惚间,有温柔的光漫起,无数的星星四散陨落,拖着长长的光尾,无比绚烂。

都是她折的星,她一生的星,都在这一刻落下来了。

身后,那个女人做了个手势,阻停了所有行将冲上来的人,然后缓缓抬起右手。

她的右手里,抓下的血肉间,正悠悠荡晃着一根极细的链子。

那个女人疑惑地把右手抬到眼前。

活在地下,看东西跟在上头时大不一样,在上头是借着外来的光,辨形看色,在下头是看物体自己的光,不管活物死物,身上总有光晕流转。

她还要更特殊些,因为她下来的时日还不算久,眼睛原有的官能还在,嗓子里出的音依然能字正腔圆——这一点比“夕夕”要强,“夕夕”虽然也能说话,但受下头的影响太大,更习惯白瞳鬼间的沟通,说人话时怪里怪气、支离破碎,怎么矫正也拧不过来。

链子是有吊坠的,两粒,一粒是温润的小柿子,一粒是雕工精细的小花生。

小柿子上,正缓缓滑坠下一粒血珠。

好事会发生。

炎心走过来,扯了扯她的衣角,又抬手示意了一个方向:“妈,坏女人,带来。”

循向看去,有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正歪瘫在地上,满面血污,形貌疯癫,一头长发被拽得披一缕秃一块,炎心就是这样揪着她的头发,如役使畜生般,把林喜柔一路驱赶过来的。

那女人只是冷漠地瞥了一眼,目光重又收回,先回到轻晃的链坠上,又转到炎拓身上,最后,落到了聂九罗身上。

她上前一步,问炎拓:“她叫什么?”

炎拓完全没听到那女人的话。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手上沾了很多血,聂九罗就在这儿,静静地躺着,眼眉处没溅到血,看起来很安宁,仿佛只是睡着了。

事情发生得太快了,炎拓突然产生了时空的错乱感。

这是梦吧?

或者他是快要死了,他其实还淹在涧水中,一切都只是他呛水昏迷、行将溺亡时产生的荒谬臆想罢了。

这样就解释得通了。

他松了口气,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下一秒,发根生疼,那个女人揪住他的头发,把他的脑袋拎了起来,迫使他仰面朝着自己,又问:“她姓什么?”

炎拓看了看她,又看她身侧站着的小白瞳鬼。

真的好像心心啊,脸型,鼻子,嘴巴,哪哪都像。

再看远处,那是林喜柔。

这个梦可真齐全,谁谁都到了。

他游魂样喃喃了句:“姓聂啊。”

“聂什么?”

“聂九罗。”

那个女人松了口气,撒开手,说了句:“不是。”

没了女人的揪抓,炎拓的头一下子垂下来,脖颈和脊椎都似乎承不住头下垂的力道,一起被带倒,以至于整个身体都栽倒在地。

他一侧的头脸贴着粗粝的地面,看近旁的聂九罗,然后伸手去揽她身体,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张开,慢慢覆在她尚有余温的后脑上。

怎么才能快点醒呢?

印度教里说,世界是梵天神的一场大梦,所有人都生活在他的梦里,只要他梦醒、翻身,所有人,甚至于花草树木、山川河流,都会灰烬样从他梦里抖落。

如果这不是他的梦,那他希望是梵天的梦,希望梵天梦醒,黑白涧坍塌,自己的身体寸寸化作飞灰,抖落到无穷深处。

那女人的喃喃自语絮絮飘进他耳朵里。

“聂九罗,夕夕,不是,九月四号,九四……”

他的身体忽然又被揪搡了起来,有个恶狠狠的声音响在耳边:“她爸爸,是不是叫聂西弘?聂西弘呢?”

真是太吵了,想睡觉都不让人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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