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影有些糊涂了,又觉得江晓寒似乎没那么大的胆子和心气儿想取而代之,不由得问道:“那公子——”
“在平江时,阿清曾为京中情势卜过一卦,卦象上讲‘乾卦动荡,隐于波涛之下’。”江晓寒打断他,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手中触感细腻的绸布,又道:“可谁说这个乾卦一定是‘源’呢。”
“‘衍’者,水流入海。阿清曾说,乾位动荡,主颠沛流离之相……六殿下现下养在王府中,不正映了卦象吗。”江晓寒下意识压低了声音:“昆仑神卦,不会有错,对不对。”
有那么一瞬间,江影几乎要觉得江晓寒疯了。
宁衍今年满打满算还没活满五周岁,甚至还未到生根之年,日后会不会夭折还不好说,结果江晓寒现在说,他看中了宁衍为君。
“公子。”江影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您真的觉得卦象说的是六殿下吗?”
“哪怕不是,那也必须是。”江晓寒站起身来,负手行至门口:“这天下需要一个明君。宁铮主意不正,好听人言,若出了佞臣,怕会有损国运……而宁煜若是单单为人多疑,手段狠辣也就罢了。现在竟动上了歪门邪道,妄图以药控制人心。如此行径日后必定独断专行治国不正……是以这二人皆不可为君。”
江晓寒言语冷静,头脑清醒。江影看着他的背影,忽而觉得,这似乎并不是他一时冲动而做出的决定。
或许从平江城起,他就已经做好了这种准备——若国无明君,便再培养出一个。
“不破不立。”像是印证江影所想一般,江晓寒微微侧过脸,坚定道:“朝堂亦是。”
江晓寒身上的衣衫还未来得及换,领口微斜衣摆发皱。若仔细看,还能看见他袖口上斑驳的些许血迹——那是因忍痛而在手心中掐出的伤口留下的。
他站得那样直,阳光洒落在他身上,替他镀上一层薄薄的光。只是初冬的阳光徒有其表,虽看起来暖意如春,骨子里却是凉的——恰如江晓寒其人。
江影的手已经习惯性按上了腰间的剑:“那公子想先对谁下手。”
若是往常,凭江晓寒的性格,他定会先偏帮着一个,等到情势看似明了之时,再出手对付另一个,最后将宁衍变成那唯一的选择,反正他手中捏着两家的把柄,无论怎么都有退路。
可江晓寒却破天荒的犹豫了。
他忽而想起在平江城外做的那场噩梦,梦中的娘亲也好,谢留衣也好,甚至是颜清,似乎都在冥冥中提醒着他什么。
“……我明日会上书面圣。”江晓寒忽然说:“我会陈情此事,说明利害。但究竟结果如何,最终还得看陛下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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