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谢珏怕他不善驭马,赶忙探身过来扯住他的缰绳,从嗓子里挤出一声低吼。
军马识得他的声音,不敢再闹,愤愤的打了个长鸣。
这么闹了一通,行进的速度自然也慢了下来,颜清回过神,低声向谢珏道了声谢。
“这有什么。”谢珏扯了扯缰绳,轻踢着马肚催马向前走:“在军中训马时,时常有关外进献的烈马不听话,这不过是小意思。”
“明远如此看重先生,我自然要替他照应先生。”谢珏年岁还轻,也不知什么叫天高地厚,大言不惭的道:“先生不必放在心上,日后若有什么,也一并找我就是。”
颜清只当他是客气,反而对他口中的人名有些在意:“明远?”
“啊,是江晓寒的字。日月明,高远的远。是及冠那年,陛下为他取的。”谢珏奇怪道:“怎么,他没告诉先生吗?”
颜清默不作声,他向来不会背后窥探人私事。于是摸了摸那只剑穗,试图将注意力从江晓寒身上移开。
“你是谢家人,为何不在谢家军中。”颜清问。
“谢家军中有我大哥了。”少年笑着,露出一口齐整的白牙:“我大哥谢瑜身在北疆,与我父亲在一起。”
他丝毫没有与颜清头一次见面的警惕,一板一眼的掰着手指算给他听:“我爹就不用说了,我上头有个大姐姐,早已经嫁人了,嫁给了我爹军中一个知根知底的副将,现下跟着住在边城,我大哥谢瑜从小跟着我爹征战,也在北疆。”
“我是家中最小的,祖母和母亲也都舍不得我,于是圣上开恩,便将我留在京中编入禁军,不必上阵杀敌也能混混军功。”
“怎么样。”谢珏笑眯眯的道:“我很幸运吧。”
颜清没有接他的话。
将门虎子不去驰骋疆场,反而被扣在京中做个禁军副指挥使,看似是荣宠无限,背后却都是天子的忌惮和算计。
谢珏依旧笑的很开心,那副无忧无虑的模样不由得让颜清咂舌。
——被养废了。
但这对谢珏来说,其实未必是一件坏事。谢家逼不得已的放弃了自己的小儿子,将他放在锦绣丛中养大,养的他无忧无虑,养的他一心只有君王。还将他日日放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叫那高高在上的陛下捏着这不谙世事的小公子,也捏着谢氏一家的命门。
只有天子的心放下了,谢家才能毫无后顾之忧的为大楚披荆斩棘——这是谢家与帝王之间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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