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支票我收到了,”雁轻淡淡说道:“你是怎么听说我欠柏发的钱,我就不问了。我没清高到不食人间烟火的地步,也没傻到以为你说的所谓道歉是真心实意的道歉。我今天来见你就是想问问清楚,我收了你的钱,作为交换条件,你想让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慕容锦沉默了。
雁轻所说的都是实情,也正是慕容锦如此大费周章的目的,但是这样的话从雁轻的嘴里说出来却有种难以形容的嘲意。在离开慕容老宅这么久之后,雁轻终于回来找他,他应该高兴的。可是眼下的情形却和他最初的设想相去甚远。
雁轻见他不语,便又说道:“我不是慕容家的人,再要说什么情分反而矫情。你就直说吧,咱们就当是明码标价地做生意好了。”
慕容锦轻轻叹了口气,“好吧,我也不想跟你拐弯抹角地说话。小七,我需要你做一件东西。三个月之内,做好之后,我再付给你两百万。”
雁轻心头微微一颤,“什么东西?”
慕容锦紧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曜变天目盏。”
建盏,也称天目瓷,黑瓷代表,中国宋代八大名瓷之一。宋时为皇室御用茶具,传世并藏于日本的四只国宝级建盏“曜变天目”是饮誉世界的珍宝。
曜变天目是天目釉当中最为珍贵的品种。它的烧成带有极大的偶然性,其釉下一次高温烧成的耀斑,在阳光和一定温度条件下会闪耀出七彩光晕。那是一种很难用语言来形容的神秘与美丽,如同广褒的星空一般,黑釉里自然浮现出的大大小小的耀斑,围绕着这些斑点,四周还有红、绿、天蓝等彩色光晕在不同方位的光照下闪耀。随着观察角度不同,它还会出现大面积的色彩变幻。在雁轻所了解的瓷器当中,唯有天目瓷具有这种令人惊叹的魅惑。它使原本沉闷单调的黑瓷呈现出丰富华美的装饰意味。
它不仅仅是一件瓷器,更像是一件拥有灵魂的、生机盎然的生命体。
烧制出独属于自己的曜变天目盏曾经是雁轻觉得最难以实现的梦想。而在不久之前,他又改变了看法,觉得以自己的能力,既然能烧出带有明显曜变的黑瓷,有朝一日仿制出完美无瑕的曜变天目盏未必就是不可能实现的事。但是现在,雁轻再一次改变了看法,他希望自己根本就不具备烧制曜变天目盏的能力。
曜变天目盏,在雁轻的心目中是一个最终极的完美的梦,是他一生的理想。如果经由自己的手把它带到这世上,再交给慕容锦,雁轻会觉得那是一种亵渎。听到这几个字从慕容锦的嘴里冒出来,他甚至有种愤怒的感觉。
“痴心妄想。”雁轻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你的胃口还真大。”
慕容锦的脸色微变,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温文尔雅,“小七,你不能这么想。建盏是我们国家宝贵的文化遗产,任由它淹没在岁月的风沙之中,对于任何一个热爱瓷器的人来说都是难以忍受的。既然你有这样的能力,为什么不为它做点儿什么?”
雁轻嘲道:“我倒是想为传统瓷文化做点儿什么,但是我不想为你做点儿什么。慕容锦,你是个什么玩意儿,我恐怕比你知道的还清楚,你能不能别再跟我面前唱高调了?我实在被你恶心的不行了。”
慕容锦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你这两百万我恐怕是无福消受了,”雁轻从包里取出支票,顺着茶几推到他面前,“慕容锦,我不想被你一次又一次地利用。上一次还可以说是因为我傻,对人没有戒心,所以栽了跟头。在同一个坑里栽两回的话,我都无法原谅自己的智商了。”
慕容锦看了看那张支票,垂眸沉思片刻,淡淡说道:“好吧,我也不瞒你了。我想要曜变天目盏。我手下的几个人已经研究了大半年了,还是一点儿进展都没有。喻白从庄家店里买回来的仿曜变瓷却让我看到了解决这个难题的希望。”
雁轻心说果然如此,喻白这小白脸果然没安好心。
“我不认为这是利用,”慕容锦十分认真地看着他说:“小七,你为什么不能把这件事当做是一次合作呢?我出钱,你出力。你的才华、能力、奇思妙想……不应该被埋没。你需要一个合适的平台把你托起来,而我,现在就是摆在你面前的最合适的平台。”
雁轻笑了笑,“你把名利两个字果然研究的很透。利诱不成,就用出名来诳我。慕容锦,你有没有想过,你热衷的东西,别人未必稀罕。我只想过平平凡凡的生活,要出名做什么?”
慕容锦被连番拒绝,眼里渐渐透出焦虑的神色,“小七,你最好不要逼着我用自己不想用的办法来劝服你。”
雁轻脸色一白,随即哈哈笑了起来,“慕容锦,对你这个王八蛋果然不能抱有一丁点儿的希望。你的无耻是根本没有下限的。”
慕容锦撕破了脸,神情言语也越发无所顾忌,“我说过,这是一次合作。”
雁轻脸上带着笑,眼神却冰冷,“锦哥哥,如果是合作的话,区区四百万可是请不动我的。我对你出的价钱很不满意。”
慕容锦乍然听到雁轻儿时对他的称呼,心头恍惚了一下,再触及雁轻毫无温度的眼神,竟有种莫名的怅然,“是吗?”
雁轻伸出两根手指冲着他比划了一下,“我要这个数。就在今天,一次到账。三个月之内,我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慕容锦蓦然心跳,看着雁轻笃定的眼神,竟有种口干舌燥之感,“你当真?!”
雁轻冷笑,“你也可以不信。”
慕容锦挣扎片刻,重重点头,“成交。”
91、预言家
从慕容锦的办公室出来,雁轻不易觉察地松了一口气。
要演好一个被人胁迫、几番挣扎之后不得不忍气吞声地屈服的角色,对于雁轻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对慕容锦的厌恶与痛恨都已经膨胀到了顶点,他很怕自己会在面对慕容锦的时候掩饰不住这种恨意,让他生出警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