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清到底与夏灵瞬只有一面之缘,虽然看出她是个孝顺孩子,极为顾家,因此才在得知选后名单时与李东阳推荐了夏灵瞬。但两人到底交情不深,夏灵瞬当时虽然瞧着是个不错的姑娘,但谁又能保证她不会是下一个张太后呢?
因此杨一清倚着桌沿追问道:“师兄这话怎么说?”
“毕竟‘后宫不得干政’的祖制在那里放着,我们未曾见面聊过,但自这几年的事情之后,我对她也算是有一些了解。”李东阳摩挲着白陶茶盏的杯沿,道:“宫外的文渊阁你应当知道吧?”
“知道。”
“乃是帝后大婚之后不久修建的,当时户部与吏部都觉得这是一桩好事,因此立刻便应了下来,虽说困难些,但到底还是咬着牙修完了。”李东阳见杨一清似是要反驳,接着道:“万岁爷的改变也是自那之后越来越大,无论是内廷兴办女学、撰写医书,还是宫外兴修文渊阁、宗室科举、设立农务寺……万岁爷的手段比起以前的刚直更多了一分圆滑,不像即位之初时偶然与内阁意见不同便索性赌气甩手不管……我也曾教导万岁爷读过几年书,对万岁爷的性子再清楚不过,他虽机敏,但到底没有经历过磋磨、直来直往,但如今可不再是当初那样了。”
杨一清还在边关时对于夏灵瞬倒是也有所耳闻,不过大多是与她是否受宠有关的消息,大都不值一提,见李东阳神色如此郑重,道:“这位皇后娘娘真有这样厉害,能让万岁爷改了性子?”
“皇后入宫后第一次宫宴,我特意让夫人去向皇后讨字,她写了一幅苏子瞻的《定风波》,而非寻常闺中小令,笔迹更是有洒脱之意,足见她心胸确实与寻常女子不同。”李东阳停顿片刻,道:“与她在文渊阁写的那四句张横渠之言有异曲同工之妙,你若是亲自见了就明白了。”
“张横渠……”杨一清倒是很快便想到了文渊阁上的那幅字画,不由微微一愣,道:“那不是万岁爷亲笔吗?”
“那落款是修改过的。”李东阳轻叹一声,道:“乍看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但笔锋处略有不同,万岁爷笔锋肆意挥洒,她却是内敛温润,只有细看才足见其中的细微差别……只是这几年万岁爷性情转变,倒是与她的字有些相似了。”
杨一清很快便明白了李东阳话中深意,低声道:“若是我们不细看字迹,即使是她来批阅奏疏也不会被发觉……”
李东阳欣慰地颔首,随后道:“所以你才要与她交好。万岁爷改了笔迹,显然是为了贴合皇后,恐怕日后京中要有大事发生,而杨廷和与皇后素无往来,若是大事发生,你定要第一时间与皇后联合才是。”
杨一清听完立刻联想到上次朱厚照在内阁议事时气急攻心而昏倒的事情,便依稀猜测出一些朱厚照身体不佳的事情。他一时间有些忧虑,道:“万岁爷如此轻信一个后宫女子,难道不怕横生事端吗……毕竟有吕武之乱在先,太祖祖训在后,无论如何都是不妥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