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极力才压制住喷涌的情绪,那声音沉极了,一字一句顺着她的耳廓往里爬。
“我求你,在乎我一点,再多在乎我一点。”
那音调极认真恳切,甚至似哀求,在霍崤之这样散漫傲气的人说出来,杀伤力更是到了极致。
她望着那眸子,大脑一片混沌,脉搏也跳得飞快,只剩他的声音与呼吸循环在耳侧。
生物有趋光性,而人类的趋光性是正趋光。
明明知道该干脆果决地斩断,可乔微觉得自己在贪恋这一刻,心像是太阳底下的巧克力,无限地融化柔软下来。
她准备的那些未出口的话,说什么,都觉得是一种伤害。
乔微怔了许久,才艰难开口应他。
“你让我,想一想。”
乐队又接到了新的演出,乔微一连几天,每日准点抵达,泡在酒吧,和大家磨合新曲子。
大抵是第一次见面结下的仇怨,霍崤之和凌霖两人总看不顺眼。
霍崤之这好战分子不必说,这边还对乔微笑着,转头对鼓手便没了好脸色。
作为音大的风云人物,凌霖虽然好脾气,但也不是没脾气。
圈内有句话叫作,不想当主唱的鼓手不是好吉他手。凌霖学的虽然是打击乐器,可从前也是弦乐器出身,嗓音条件不错。对霍崤之这个恃才傲物的家伙,很有几分不服气。
有时曲子奏到一半,节奏快了或慢了,两人当场便能扔开乐器争起来。
乔微头大的不行,只能每次和季圆上前把人拉开,劝两句,一会儿又接着来。
这样的生活虽然喧嚣吵闹,却比医院好了一百倍不止。至少在这个时候,乔微感觉自己是真实而自在的。
练琴时候与在医院治病截然不同,时间过得飞快,等乔微回过神,大街小巷,商店超市都已经开始张灯结彩,做好了过年的准备。
日子临近除夕,乔微这天回家,忽地接到了一通g市文化博物馆的电话。
对方由朱教授牵线找到了她。他们想举办一次关于父亲的作品展览活动,重新解读这位曾经横空出世的天才小提琴家与作曲家。
市立博物馆虽然珍藏了黎沉逸一部分的音乐作品手稿,又拜访了他从前的友人、同事,但凑集的东西,还是不足以开展,需要乔微借出父亲用过的东西,老照片和手稿。
乔微猜测吗,对方大抵是奔着那把琴来的,可惜琴在乔母手中,连她也没办法拿到。
她只能说了抱歉,谁料对方虽然惋惜,但并没有放弃开纪念展的想法。
挂掉电话当晚,乔微便自保险柜里,将离开席家时拿的那只箱子又拎出来,认真整理了一遍。
除乐大沓的手写曲谱,还有些文稿、信件,日记。父亲确实给她留下了很多东西。
可乔微不确定,父亲到底愿不愿将这些隐私的东西展览给世人看。
她拿着曲谱在地上坐了许久,直到小腿酸麻,才扶着保险柜角站起来。
回想起博物馆负责人的那通电话,乔微觉得有些奇怪。
他们的口吻,仿佛父亲已经去世了,要开纪念展览一般。
……
乔微的思绪很快便被打断了,因为厨房传来噼里啪啦一阵响,再继续下去,被点燃估计都不难。
她匆匆把东西收起来又放回箱子里。
天冷,乐队几人本来打算在外边聚餐吃火锅,但怕乔微吃了外面的东西胃难受,霍崤之这个五谷不勤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便非要买菜自己回来做。
他能做什么呢?
洗个菜都揉的七零八落,霍少爷还偏不信这个邪,鼓了气照着做清汤火锅的方子来,手背上又被炖高汤的高压锅烫起个大泡。
徐西卜不必说,和他二哥一个德行,季圆和凌霖是音乐专业,为了保护手,家里基本不让做家务活。
整个厨房乱成一片,乔微赶到时,只能叹了口气,卷起袖子,收拾地上落的锅碗瓢盆。
“微微!你快放着我来,小心划了手。”季圆做什么都不肯让乔微这个病人插手。
“没事的。”
知道季圆是因为紧张自己,但乔微其实并不需要这样的过度保护。
霍崤之大抵自知理亏,拿了双手套递给她,默不作声跟在她身边帮她一起捡起来。
“不然咱们还是出去吃?”季圆提议。
化疗的作用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渐递减,乔微这个疗程结束,胃口差了很长一段时间,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想吃的东西。
“时间又太晚了……”
白忙活一场,几个人都有些讪讪的,最后还是角落里的袁律书开口,“我来试试吧。”
“袁律书你会做火锅怎么不早说?徐西卜气冲冲从背后拍他,“偷懒看我们瞎忙活半天,你是不是觉得特好笑。”
这话说得不公平,袁律书分到了任务,刚刚一直在旁边择菜。
袁律书摇头,“没做过火锅,不过在老家的时候,都是我做饭。”
他说着便开火,把锅架起来,看起来有模有样。
总算没掉链子,霍崤之呼出一口气,悄悄擦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