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押送粮草(1 / 2)

五月各省粮道奏章入京,周临奏请于五月二十五日挂帅押粮进西北。临行前夜,方明净亲自登门拜访周临四尺街前的府邸。

这宅子周临平日里多在内庭走动,辅政伺候小皇帝鲜少回来。府中大小事务皆由管家杜松打理,此人是周临从宫里带出来的老太监。是个古稀有点迂腐的老头子,十五岁净身入宫,六十岁时周临怜他孤苦无亲带出宫让他代为管家。

几年下来,前任首辅家一派富丽堂皇的宅子去了一身的铜臭被打整得清新淡雅,楼宇花廊相应成趣,处处透露着古朴典雅又不失贵气。

只单单书房上挂着秋晓破云图便是前朝名家手迹价值连城,香炉案上赫然古琴传说为达摩祖师坐化前所抚,两江盐道马琪花了五万两银子从静觉寺购来献上周临才得这盐道的肥差。

书房里方明净坐下后管家便立马上来上好的明前银针,饮过茶水后他才先开了口:

“九千岁此去西北,路上行囊可都准备好了,打算何时归京?”

周临呷了口茶放下杯子不紧不忙道:

“恐得要花上些时日,西北远在千里之外,押粮运银车马繁多天又热紧赶慢赶也要两个多月才能到西北。我离京之后,朝中的事便要多劳烦首辅大人操持。”

“为人臣子,必以解君父之忧,以国家社稷为重,只是老夫心中尚有两件要事还烦请九千岁先拿个主意。”

方明净赔着小心,谨慎地看着周临。他虽为内阁首辅掌管朝政,实则大小事务均是看周临眼色拿主意。

九卿六部的堂官逮着他骂软骨头,不过大部分矛头指得都是周临宦官赶政乱国去的,他躲在后面也算安然无恙。

这回周临要去西北了,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人未走先不说此后他这首辅当差有难,也知朝重那帮官吏会借机掀起什么风浪来。

想着眼瞧最要紧的两件事,便赶来了周临府邸先请个主意,免得届时出事乱了章法。

“方先生请说。”周临淡淡道。

“这第一件事便是关于京官折俸之事,老夫思前想后折俸不妥。在京大小官员没有十万也八万,一旦俸银请旨以实物抵扣,且不说胡椒苏木,棉帛布匹抵扣的诸多繁杂事宜,就说这些东西不能吃不能喝一旦流出必定充斥京城难以变现。王侯高官里没几个人真指望这几两俸银度日,可那些清官小吏呢?多少人家里就指望这每月几两俸禄,胡椒苏木折俸一旦不能变现买米买粮,但凡饿死弄出一条人命来也必定算在你我二人头上。”

方明净说着有些急切起来,折俸之事虽还未请旨明示却也早在一个月前便放出了风声。

反对此事者比比皆是,反的是折俸实为反周临。京官里多少人瞅着机会生事,此番折俸公文还未下便有言官以此弹劾周临离间君臣。

不过好在皇帝尚小也看不懂其中门道,折子都由周临代为批示。

“阁老既已思虑到这背后的隐患,今日前来想必是有个应对之策,阁老但说无妨。”周临道。

方明净是个做实事的人,从不迂腐讲究虚礼提升他进内阁当差看重的便是他善谋周虑,凡事都比别人看得深看的远,就是性子软得有主心骨有人给他拿主意。

这不折俸之事他早早放出风声去试探朝廷京官的态度,反对折俸的人中除了跟风叫嚣弹劾周临的,其中不免也有家中清贫拮据的清廉官员。

他慎重思虑后才道:“依老夫的想法,朝廷官员多是科甲出身的读书人自恃秉着几分傲气也是难以拉下脸上街去买胡椒苏木的。反正都是要卖了折现,不如朝廷出面联系富贾商贾收购,九千岁看如何?”

“由朝廷出面?”

周临微微一愣,心里忖着这也不失为一个法子既全了那帮朝廷官员的脸面,也解了国家的难处,不至于他还未离京便忧心折俸之事闹出什么篓子来。

于是笑了笑允道:“这也行,趁我还未离京,烦阁老同户部拟个条子上来,禀明了皇上此事也好赶快找人去办。”

方明净点头这第一件事办妥了心里便宽慰了些,第二件事想起来不免让他心里踌躇。仔细说来事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

新皇帝登基,今秋八月是小皇帝第一个的经筵,由翰林院学士担任御前讲席为皇帝讲授经史子集,每年二月至端午,八月至中秋为讲期逢单日入侍。

因是侍奉皇帝读书其排面自是不可同寻常而言,历代经筵都是极致奢华。只单单皇帝的一副头面便要花费数十万两白银,陪侍官员的经席不但能吃能拿还能带家眷同往。

如今国库空虚,又关乎着皇家的体面方明净才想着来向周临讨个意思小皇帝经筵要如何办。

依照他的想法倘若要讲体面排场,户部是一两银子也拿不出来的,只能从大内里出银子。

“还有一件事请九千岁拿主意……”方明净咽了咽口水轻咳道:“今秋八月是皇上第一个经筵,兹事体大马虎不得,还请九千岁拿个主意是照往年的规制办还是如何?”

他原还想诉诉苦,想让周临从内库里出。思及有越矩之嫌,怕生嫌隙便没提,想着周临那般聪明的人不会想不到这层。

只见他手指轻轻敲敲着桌子想了一会儿,幽幽道:“如今朝廷困难,国库空虚。皇上经筵从简吧,用度从内库里出阁老不必忧心。只是讲席官还要请阁老仔细物色,挑几个翰林院有才学的栋梁之材为皇上讲经。”

“这是自然,九千岁不必忧心。”

方明净应道,听周临提经筵讲席心中不免又有些愁苦。

如今翰林院里还尚且都是前任首辅的门生故吏,多是看不惯周临阉党之人。选入经筵讲席是天大的荣恩,于皇帝又师生之谊,往后在朝中势力必然的壮大掣肘他二人。

可心中虽然有所忧虑,现下又无人可用,方明净也不好再叨扰想着暂且先应付过这阵,待来年春闱开新恩科再从中取士,培养自己的势力,于是向周临行礼告辞。

次日,清晨日头刚上柳梢头皇家马场里六岁的小皇帝已经骑着小马驹由太监牵着缰绳在马场里遛了好几圈了。

小小的年纪还不及马高,半大的孩子便异常的喜爱骑马射箭。

周临坐在帐篷里吩咐内务总管协助内阁方明净准备皇帝经筵,一早内阁联同户部送进宫折卖藩库实物的折子也送到了司礼监。

只是周临瞧过后又退还了折子,方明净和户部呈上的几个米铺绸缎庄的名字变成了由他指定的几家,商议出售价均也压低了十文。

小皇帝骑完马玩够后跑进帐篷里来,身上汗涔涔地冒着热气,小脸让太阳晒得通红。瞧见走前周临在看折子,骑马回来后还在看折子写东西,咚咚囫囵喝了两口桌上的茶水忙得趴上桌探头去看。

“周师傅在写什么?”

周临笔一顿,抬头看他,“西北裁军的圣旨,要借皇上的玉玺一用。”

两人跟前无外人之人,说话便随意的很也不讲规矩,小皇帝像凤熙宫时那般依赖周临,几乎讲什么便信什么。

见他那番大胆直率,毫不避讳的替他拟旨,还颇为贴心地给推玉玺盒子去。

“师傅为何裁军,西北不是在打仗吗?”小皇帝不不解地问。

“嗯……是在打仗,可是打完仗赶走赤狄边关就太平无事了。朝廷军队可以适当裁减留部分镇守边关,这样裁掉冗余的人便可以减少国库开支。边关稳定后,皇上还可开关贸易将我们的丝绸瓷器卖给外商,增加国库收入。这样国家有了银子才不会像现在这样拮据,连百官的俸禄也周转不开,一再减去皇上经筵的规制,百姓也可减轻赋税安居乐业。”

“这叫开源节流是不是?”小皇帝支着脑袋恍然大悟。

可西北打仗有小裴将军,周师傅一个文弱书生模样的人为何要亲自押运粮草去西北呢?于是忍不住又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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