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孩子们大了,他们也都老了啊。
傍晚时分,章思璟和温弦一道回来,两口子在饭桌上把这事告诉了他。
他当时正准备为温弦舀汤,听到梁凤蓉说谢欢怀孕时,喉咙里像忽然被人插进去了一刀,涩涩的痛,手却还是没忘记舀汤,只是脑袋似乎忘了自己在干什么,只低着头一勺一勺的往碗里一舀。
“璟哥哥,汤够了”,温弦提醒他,却浑然未觉,直到碗里的汤溢出来,手上传来烫意才清醒过来即刻放下碗,手心手背都是油渍。
“璟哥哥,手烫到了吗”,温弦连忙抽了张面纸抓住他烫红的手来回擦了擦。
她声音娇软担忧,一声“璟哥哥”让他仿佛回到了谢欢读书那会儿娇唤着自己的模样,也是如此。
他笑着反握住她的手,轻轻微笑,“没事,我只是想起欢欢从前流过产,光子有些方面有点粗枝大叶和马虎,得让他小心照看着点”。
“我本也是让欢欢先回来的,可他说他会照顾好的,不过他现在也改变了很多,欢欢这一胎来的不容易,我想他比我们都要紧张”,梁凤蓉沾了点米酱说,“不过欢欢等她过几天回来我得好好说说,她这人就顾着工作”。
“嗯”,章盛光点了点头,低头不再言语,只安静的吃着菜,或者偶尔帮温弦夹菜、添饭。
吃了饭,温弦在楼下陪父母说话聊天,他便去了书房,只有这里才能让他足够安静会儿,呆坐在椅子上很久,他没办法描述心里那种像被沙砾划过似的痛,淡淡的,浅浅的,可时间长了,便破了皮肉,皮肉没愈合好,疤痕一压下去便会疼。
他把书柜里的保险箱取出来,打开,取出一直小心收藏的半边日记和一叠厚厚的明信片,,这么多年翻来覆去,又有几页脱了下来,他又用订书机订好,只是纸张越来越旧,这两年他都不敢去翻了,他知道这上面也留着另一个人的指纹。
很多很多年前,她在遥远的英国也是这样一页一页翻过来的。
现在他不过是在做着她重复做的事。
她的日记他已经快能倒背如流了,但每次看了都能流过一遍温暖的甜意,她是深爱过自己的,她是把自己放在心里的。
但她却怀孕了,她马上就要做妈妈了。
曾经的小姑娘要做妹妹了,而他要做爸爸了。
她也快是章盛光的妻子了,而他也是温弦的丈夫。
他突然想起她上回在他婚礼上淡淡的眼神,突然不确定了,她的心里真的还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吗。
他们之间的距离越走越远,他忽然略有些害怕的从保险箱里翻出她寄给自己的明信片,有七八十张,全是她在国外旅游寄过来的。
他坐在昏黄的台灯下一张一张专注的看着。
“嘿,璟哥哥,你猜我现在在哪,是不是觉得后面的建筑物很眼熟,我在埃及金字塔下,你猜我想到了什么,我想到了小时候你送我的那本《尼罗河女儿》漫画…”。
“呵呵,我旁边的小男孩是不是很黑,你说,我小时候是不是和他一样黑…”。
“总算赶上了德国的啤酒节,这里很热闹,不过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一个人在莫斯科,赶上冬天,忽然觉得很难过,情绪低落,也许我又是想家了…”。
……。
他看着看着,用力的把这些明信片压在胸口,像抱住了最珍贵的回忆,也许,他与她之间也只剩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