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宗咬着牙根,双目红赤,此刻他正靠着龙椅喘息着,双手紧紧掐进椅柱,显是怒不可遏。
若是朝臣见到这样的画面难免惊掉大牙。
——一向深受圣眷的平阳侯如何会使得陛下如此生气?
“好你个‘丹阳学士’,可算是小瞧你了!多少人巴巴求着朕给林家女指婚,连楚王,朕的亲弟弟,朕都给回绝了,偏你还拂逆朕!朕竟不知你还是个痴情种!”
宋俨明喉结一动,跪俯下去,“请陛下收回圣旨。”
玄宗心间暴怒,疾行几步,从书架上抽出一把剑来,拔除剑鞘,扛在他脖颈上,
“你以为朕倚重你!你便连廉耻二字都不懂写了么!好!好!朕今日便替天下了结了你这个不知礼义廉耻的畜生!”
剑身颤抖,然对方却岿然不动,似是存了死志,玄宗急怒攻心,眼前一黑,地上郎当一声,人随着剑倒伏下去,宋俨明大惊,连忙起来扶住,将玄宗搀扶至龙椅上。
“陛下……”
半晌,玄宗幽然醒转,目及宋俨明眼中的担忧,他长长叹息一口气,此刻的他,不过是一个父亲,他像每一个民间父亲对待自己恨铁不成钢的儿子一般,空抚着他额上的那道伤口,
“朕生平最遗憾的三件事,一则护不了你的母后,二则让你脱了玉牒,三则……”
他目光暗了暗,没有再往下说,只悲怆道,
“重瑞才三岁,主少国疑,朕如何放心的了将这天下交付于他,当初赵家党羽覆灭,朕便发誓不让我朝重蹈覆辙,尤其这些时日的病榻缠绵,你知道朕在想什么!”
“陛下!”
宋俨明阻了他的话,嘴唇深深抿着,黑亮的瞳仁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半晌才道,
“悟以往之不谏,事届已过去,已成定局……陛下不用徒劳了。”
玄宗盯着他半晌,旋即扬天大笑,
“好,好好,不愧是‘丹阳学士’,机敏通惠,朕竟事事瞒不了你。”
有谁会知道,京中流传的民间皇子的传闻竟是座上堂堂的一国皇帝所为呢,自宋俨明十六岁冠礼,玄宗暗中便将专司密报的神机营交由他,没成想,历经十年的经营,竟连帝皇的手段也瞒不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