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轻浅一笑,我老太太心中暗叹,果然是个孩子,被娘抱一抱就开心。他伸手搂过我坐在一旁的凉椅上,姿态很闲适,一指捲起我落在胸前的髮玩弄。我不知怎幺忽然想起家中书房有本叫作帝王术的书,据说统治有术,就可让人服服贴贴。
但旋即又把这想法推翻掉,这孩子总不会连自己的娘都用上政治招数,肯定是我想得太多。
「娘刚才说,只想生爹的孩子?」
咳!原来他听见了。我老太太有点尴尬的柔柔一推,表示女孩子的矜持。
「那我跟爹长得一模一样,娘生我的孩子好不好?」
我瞪着他,僵硬如石三秒钟。
「呵──当然是开玩笑,瞧娘吓的。」他笑起来,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我乾笑两声,却想起楚瑜也是这种习惯。
每次他说谎的时候就笑,可是那种笑是皮笑肉不笑。
这父子应该不至于连习惯都一样吧?
「等我们从北苍国回来,娘想做什幺呢?」楚明把下巴搁在我头顶上,突然问起这句话,我正觉得静谧舒适,没想到他忽然有此一问。
「没做什幺,还是跟以前一样啊!」吃吃饭喝喝茶洒洒金豆子看戏听曲,不然呢?
「我倒不希望跟以前一样。」
这话是什幺意思?我听不懂,反正这儿子也有一半是高人,说的话是谜上加谜,听说搞政治的就是要这样,说的话中有话,让人摸不着猜不透才能统领百官。
我瞇起眼,看着楚明低垂下来的头,想起以前也常常这样窝在楚瑜怀里。
『你知道我以前住的地方,很多东西在天空飞。』
『是鸟吗?』
『我也记不太清楚,好像是一种鸟,可是鸟上面有很多人。』
『所以人在天空飞?』
『对!』
『滢滢,妳来自一个不可思议的国度。』
『不对,我们那里还真有本书,写一个女孩掉进不可思议的国度,那裏兔子会说话……』
是楚瑜带我离开那片混乱,重新找到自己的定位,又给了我家人,楚家成为我最大的依靠,但──
「其实我不知道。」
我怕我爱的其实不是楚家,只是楚瑜一个,这一趟旅程我有想要追寻的答案,我想知道他会给我什幺答案。
我们谈话间,有几片细白如粉的东西飘落。
「下雪了。」我伸手,有点讶异,难怪今天早上的气温特别低。
「听说雪花是六角型的。」楚明伸手,把一片雪捞在袖子上,我们仔细盯着瞧,可惜这个雪花缺了一角。
下头响起小孩子的尖叫欢呼,似乎这是这里今年第一场雪。
「雪感觉把一切都洗乾净了。」我说着,觉得美的不可思议,不管看几年雪景,总觉得初雪最美,也许最美的原因是因为最新鲜兴奋,后头的寒冬冻的人只想躲在房内窝在炭炉旁边咒骂冬天怎不快点过去。
「然后让一切再重新开始,是吗?滢滢。」
我本想纠正楚明不可如此没大没小直呼娘的闺名,看过去却一下恍惚,因为雪落在他肩头的当儿,黑髮如墨,真的像极了当年的楚瑜,即便我已经有了现在的楚瑜,却还是不自主的心动。
于是,我也忘了纠正他,反正一次,下不为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