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打开第一层，小心翼翼捧出一个厚盅，掀开沉重的盖子，立刻有种淳厚的香气扑鼻而来。
「夫人，这是鱼燕甜糯米丸子汤。」
其实这道菜内没有鱼，只是把又软又甜的糯米丸子做成鱼的形状，但要做的像而汤煮不烂就煞费工夫，至于为什幺要大费周章把圆的丸子做成鱼的形状，很多俗人都说吃到肚子内不都一样，但这就是艺术家的纤细敏感追求生活质感，以前还听说过文艺青年这种词，大概是跟同等的存在，一般市井小民不能理解的地方。
有人说我们这样是浪费人力资源兼浪费银两，但我老太太一直不知道银两是什幺，因为我平常都拿金豆子在洒，估计可能是某种吃的东西。
正好没吃午膳肚子饿，三两下把那碗吃个精光。
「再来一碗。」
「好的，夫人。」
这边我正吃的开心，紫砂屏那头却传来问好。
「楚爷。」
这府内现在有两个楚爷，一个是我丈夫一个是我儿子，两个人还长得一模一样，但我自然不会错认，很快的看了身上一圈，海棠紫的裙裳配上银线云纹腰带，很端庄合宜，领口两颗盘扣缀成海棠的形状。
面对相公也不会失礼的装扮。
「刚起床就吃这幺多甜汤？」楚瑜绕过屏风，我正嘴里含着一颗金鱼丸子没空叫他，含含糊糊应了声，低头继续吃。
用不着使唤，一碗热气腾腾的甜汤就送到楚瑜面前，我这些侍女们个个心灵手巧眼明手快，深得我心。
「楚爷请用。」
没想到楚瑜把甜汤推开。
「我不爱吃甜的。」
春桃脸上有些讶异，她入府早，六年前已经在府内做丫鬟，我瞥她一眼，没有做声。
「爷不喜欢便撤了，让厨房做些鸭肉热汤过来。」
这鸭肉热汤没有什幺特别，以整只鸭炖一天一夜，煮出浓郁的高汤，要吃的时候煮滚放进鸭肉切片葱段，还有少许粉丝木耳，虽然是简单的汤点，我老太太也很喜欢。
「听说北苍国那里不产鸭肉。」说撤了，但我还是牢牢护着自己手上的甜汤，下午茶点就是要吃甜的。
「妳连这种事情都知道？」楚瑜有些惊讶，挑起一边的眉，连习惯都跟楚明一模一样。
「以前为了扩大楚家的事业版图，我曾经想过要进军北苍国，以鸭肉料理做为卖点，毕竟商人的职责最简单就是流通货物有无，把哪里没有的东西带过去。」我轻描淡写，觉得肚子有点撑，索性放下那半碗甜汤。
鸭肉热汤送上来，我看楚瑜似乎有话要说，三言两语打发走春桃她们去守门，让房内只剩下我跟楚瑜。我静静看他喝，动作很沉稳，每一个细节都像是我记忆中的模样。
是楚瑜的样子。
「滢滢，我打算今天晚上出发。」
我点点头，心中有点懊悔他太晚说，这样来不及叫厨师多做点点心塞在包袱内，人最重要的就是要吃东西。
「跟我走。」他看着我，眼光柔的像是滴出水来。
我几不可察地一叹气，伸手过去把他的脸推歪一边。
「不要用这种表情说这种话，人老了容易情绪化。」
「我会跟你走。」应该说，我会跟楚瑜走。
于是晚上我收拾好细软，扛起自己的小包扶，因为首饰和金豆子会佔去空间，于是我把它们通通留在房内，只塞进今天厨子新做的点心，还有一些晚上没吃完的鸭肉饺子。
到后门必须穿越花园，路上我老太太摔倒了不少次。
「唉唷！」摔到第四次的时候我听见一旁槐树上传来好几声叹息。
「啊！」
「娘……」
「安静！」
我狐疑的往树上一瞧，什幺时候我楚府内的槐树学会说话了，而且听这声音跟我家儿子们真像，果然吸收日月精华吸收多了都会成精，但看这槐树枝干丰茂树干粗壮根大而凸起，就算变成人肯定也没多好看。
看了半天才想起自己还有事情，连忙收拾起包袱往后门过去，打开门的当儿就看见楚瑜正在外面，牵着一匹灰色的马儿等我，额上还有流星般的斑点。他朝我伸出手。
「滢滢，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