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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肆看着那个黑乎乎的东西,犹豫了一下,又问:“殿下是不是烤糊了,平常红薯也没有这么黑的。”
面对如山的奏折都能气定神闲的人,此时却对着两个黑成碳的红薯犯了愁。毕竟他一个太子,没有做过这种事。难得平日里被夸成神仙的人有了棘手的事,竟然是不会烤红薯,周攻玉也觉得十分难为情,撇下铁夹不再管两个黑乎乎的东西。
“我方才看折子有些忘了……”他轻咳两声,看向阿肆。“出什么事了吗?”
阿肆向周攻玉说了许静好被皇后强塞到东宫的事,又补充道:“侍卫都按殿下的吩咐拦过了,但皇后娘娘执意如此,他们担心激怒娘娘,会招惹更多麻烦,只好先放人进了东宫。”
周攻玉慢条斯理地抚平衣袖上的折痕,垂着的眼瞳隐在阴影下,冷淡的语气和方才判若两人。
“确实是不知好歹,没有让她滚回江南,已是给足了颜面。这位许家的姑娘实在是没什么礼数,到旁人的地方去,竟也不和主人打一声招呼。”
“攻玉哥哥,怎么了?”小满听到周攻玉的语气不善,从背后喊了一声。
周攻玉转过身,方才冷寒的眼神,只一瞬便温和了,看着小满的时候只剩柔软的笑意。“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说出来不过惹你烦心。”
小满蹙眉道:“是侧妃的事?”
周攻玉顿了顿,点头道:“许家的小姐自请到东宫侍奉,为奴为婢贴身照料,母后同意了此事。”
小满沉默了,他心中忽然升起一阵慌乱,忙又道:“我也是方才得知,已经要着手处理此事了,不会让她在东宫留过一天。”
小满面带疑惑道:“你急什么?”
“……”周攻玉哑然地看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小满:我啥也没说,怎么还急眼了呢
乍一听到许静好被送到了东宫, 小满心里自然也不情愿,但还未等她说什么, 周攻玉就急忙解释, 生怕她会心生怒气, 也让她觉得奇怪。
“我没有要生气的意思啊?”
周攻玉听完她的话, 非但不觉得心安, 反而像是憋了一口郁气难以抒发。
小满也没有注意周攻玉的表情, 目光都被地上漆黑的两坨吸引过去了, 问道:“这里有两块碳掉出来了。”
阿肆看向周攻玉。
他面色不变,淡然道:“阿肆,将碳夹回炉子。”
阿肆表情怪异地应了一声,夹起黑乎乎的一坨时,手还有些微抖。
小满的心绪很快又回到了许家小姐的事上,她知道周攻玉一定会处理好此事, 早知道方才还不如不问, 确实只能给自己平添烦恼。
她将侍女做好的糕点端给周攻玉, 问道:“方才阿月做的,要不要尝尝?”
周攻玉问:“那小满你做的去哪了?”
小满不太好意思说自己做的太丑, 她自己看了都下不去口,只好说:“我做的卖相不好, 尚要等我多练练。”
话一出口, 周攻玉对盘中的糕点失去了兴趣,“那我便等你练好的那一日,不急。”
虽然许静好的事很快就被小满三言两语给带了过去, 可周攻玉仍是觉得心中烦闷。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小满不在意,耿耿于怀的却是他。
等临走时,小满都没有提起过,周攻玉总算忍不住了,问道:“你真的不在乎吗?”
小满沉思片刻,答道:“两个红薯而已,真的不要紧。”她其实知道那不是碳,只是给他面子不揭穿罢了,为什么还要主动提出来,不懂。
周攻玉只觉得气血直冲头顶,扶着额忽然说不出话了,从未像此刻这么痛恨她的洒脱,甚至可以说是木讷了。
侧妃的事,竟然说不生气,就真的连一点在意都没有了,连红薯都比这种事要上心。
周攻玉缓了缓,强压心头的怨气,幽幽地盯着她:“我是说许静好的事。”
小满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看到他略带委屈和埋怨的眼神,只好说:“攻玉哥哥你不要误会,我没有说红薯比你重要的意思。”
周攻玉:“……”
今天是跟红薯过不去了吗?
“你当时说起许姑娘的时候,其实我心里还是不太情愿的,但你不会那么做的,我相信你不会让她留在东宫。”
周攻玉心里有点怨气,便问她:“若我会呢?”
小满猛地睁大眼看向他,似乎有些不敢置信,愣愣道:“可你不是说……”
他又忙说:“我只是说说,不会那么做,你不要生气。”
小满摇摇头,手指悄悄地握紧了,说道:“若你真的那么做了,那也没关系吧,可能我会难过一阵子,但难过也没什么,死不了人的。反正日后,难过也是迟早的。”
是她自己要喜欢周攻玉,又是她两相抉择下,选择更适合自己的活法,那些难过也不是不能接受,时间久了总能忘记的。她相信周攻玉也是这样的吧。以后他会有三宫六院,
', ' ')('还会有皇子公主,一定也能很快忘记她。
周攻玉的眸光渐渐黯淡了,俯身压下,唇瓣贴上去,呢喃道:“怎么总说我不爱听的……”
一吻毕,小满气喘连连转过身,红着脸不看他。
“那我走了。”
“你……你要走就快走!”她气息不稳,语气还有些气急败坏。
周攻玉轻笑一声,心情愉悦地离去。
太子回了东宫不久,宫里就开始疯传,许家的小姐在东宫半日,就打碎了先皇赠予太子的玉器,吓得许大人赶去东宫磕头谢罪。这次连皇后都不知道怎么求情了,人是她属意安排的,才半日就惹出这种祸事来,被皇上知道了,兴许连她也要被怪罪。
许静好抽噎了半晌,怯怯地问:“殿下不记得我了吗?”
周攻玉面色疏离,轻扫过一眼,话里隐含讥讽:“并未见过,本宫还以为许姑娘是新来的侍女,才会一时粗心将玉器打碎,侍从提醒后才知竟是许家的千金。方才语气重了些,还望姑娘不要介怀。”
许静好听了,眼泪更是止不住的流,一旁的许大人忙压着她赔罪。
这话说出来,显然是在指责粗俗无礼,连宫里的侍女都不如,连许大人都觉得面上无光,恨不得立刻将她拖出去。
皇后也看不下去了,只好说:“静好也是无心之举罢了,想必太子不会怪罪,此事就算了,静好先回去好生歇息吧。”
作者有话要说:周攻玉(委屈):你分明就是觉得破红薯比我重要,你都不生气!
小满(痴呆):阿巴阿巴阿巴
所谓先皇赐予的珍宝, 于周攻玉眼里也不过是一件死物,碎了便碎了, 他只是想找个简单的法子将许静好丢出去而已。
但这毕竟是一件小事, 至多让皇后觉得她不够稳重细心, 倒不至于因此厌了她。
等到了皇后寿宴的那一日, 第一次以未来太子妃身份出席的小满, 被上上下下无数只眼睛打量着, 或好奇或艳羡, 又或是鄙夷和嫉恨。
这些目光让小满感到不适,她有些紧张,攥着的掌心微湿,也不知道自己该看谁好。
周攻玉身穿苍青的暗纹长袍,金线绣成了精致云纹飞鹤,长身玉立, 霞姿月韵。远远的看着, 便觉得他通身的气度矜贵而又清冷, 旁的男子见后免不了要自惭形秽一番。
许静好望了太子一眼,发现他目光正放在姜小满身上, 心中一阵阵的抽痛,满腔的酸楚不甘。
小满穿了身云雾绡的鹅黄襦裙, 绣了桂花和兔子, 换做旁人也许是稚嫩了些,由她穿却是灵动可爱。加上她容貌出众,看向她的男子也不再少数。只是在皇后眼里, 小满连穿衣打扮都不合她的眼,活泼有余端庄不足。
被皇后冷冷瞥过一眼后,小满更是坐立难安了,生怕自己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会坏了江家的名声。
虽然她身处江家,却依旧是姜恒知的女儿,姜恒知因病无法赴宴,来贺寿的人是入仕不久的姜驰,就坐在她身侧。
宫宴之上,座次都有严格规矩礼制,周攻玉若是为她违背了一星半点,余下一月她的名字就会不停出现在御使监口中。
在此之前,他也提醒过小满,姜驰会坐在她身旁。
周攻玉本来是想设计让姜驰“意外”摔伤无法赴宴,小满不想这么麻烦,劝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更何况是姜驰对她有不伦的心思,又不是她。
只要她自己不觉得窘迫,那窘迫的就是姜驰。
小满抱着这个心思,坦然地坐在姜驰不远处。
事实上,姜驰也确实如她所想,真正的如坐针毡,一刻也不愿多留。
他偷瞄了身旁女子一眼,用力攥紧了酒盏,指节用力到泛着青白。
小满一定觉得他很恶心,必定是不愿与他坐在一处,连看都不愿看他一眼……
他现在也十分后悔,当初不该一时冲动说出口,如今无法挽回的局面,皆是他一手造成。连阿姐也死了,如果他没有说出那些话,至少余生,他们还算亲人,还有互相扶持的希望。
寿宴中,皇后与许静好十分亲近,时不时就夸她两句,反而对小满态度冷淡。周攻玉却对小满处处关照,吩咐人为她添了手炉和热茶,从她身后走过时顺手将披风搭在她肩上,态度十分自然,丝毫不畏惧旁人的眼光。众人将他对小满明目张胆的偏爱看在眼里,一时间也有些唏嘘。
皇后的喜好,哪里赶得上太子,谁能做皇后,谁能讨他喜欢,还是要看太子自己的心意。
小满本来还觉得他这样太张扬了些,但又无法推拒,索性就不管了。皇后不喜欢她也没什么重要的,只要不会给江家添麻烦就好。
寿宴行至中途,侍女给姜驰上茶的时候,路过小满身侧,忽然身子一歪,半杯茶水都泼到了小满身上。她立刻跪下求饶,给小满磕头认错。
茶水并不算烫,而且她穿得多,也只是打湿了外袍的袖子,可穿着湿衣却已然是不得体了。
', ' ')('“小姐饶命,奴婢只是一时不慎,求小姐绕了奴婢吧!”宫婢跪在她面前,胆战心惊地磕头认错。
小满听到她额头撞到石砖上的闷响,心不由随着一抖,说道:“算了,我去西殿换身衣裳,日后小心些。”
她正要起身,姜驰将她的袖子扯住,冷眼扫向宫婢,语气严肃道:“让白芫跟着,寸步不离。”
不等她开口,那小半截袖子就被周攻玉扯了回来。
他扶着小满的肩膀,目光看似随意地掠过姜驰,又落到那婢女身上,莫名一笑。
“怎么了?”小满皱眉不解道。
周攻玉拍了拍她的肩,说道:“让白芫带你去凝玉的宫里换衣裳。”
他话音刚落,宫婢的脸色一瞬惨白,伏在地上的身子颤栗着。
小满听他的话,也意识到了什么不对,点头道:“那我去啦。”
“去吧。”
宫宴虽然热闹,可凝玉向来不喜欢这种场面,早就想回宫了,得了周攻玉的话,顺从地起身陪小满一同离开。
她见过小满几次,那个时候小满还在东宫,她也在喝药,从太医那里知道她身子不好,而且从前的姜丞相对她也不爱护,落了一身的病根。
那姜小满应该也是身子弱,又病恹恹的样子吧,也许与她一般,因为药物浸染,身上总是有股苦涩的药味,与她没有什么不同。
在见到她之前,凝玉一直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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