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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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芫送小满回屋,听到了院子外的动静。

小满疑惑:“好像有什么声音?”

白芫不想多管闲事,淡淡道:“你听错了。”

“哦。”她听话地点了点头,继续向前走。

韩拾比姜驰的年岁要大,又是从小习武的,很快就把姜驰揍得毫无还手之力,放了两句狠话就走了。

等回了书院,他正有话想和小满说,站在她门外思忖着如何开口时,门突然就打开了,吓得他一抖,呆呆地看着她。

“韩二哥?”

韩拾轻咳一声。“小满,我有事想告诉你。”

二人并肩坐在堂院的地板上,灯笼的光照在他们身上,光影绰约,生出了几分落寞来。

“韩二哥你真的要走吗?”她双手放在膝上渐渐收紧,语气也渐渐变得低落。

韩拾深吸口气,坚定道:“是啊,我必须走,邑人又在边关侵扰百姓,妄图侵占我们的城池,我要保家卫国,守住我爹娘守住的国土,他们黄泉有知,一定会夸我是个好儿子。我姑父他们不让我参军,是为了我好,可我不能听。男子汉大丈夫,为守住河山抛头颅洒热血,是我心甘情愿,即便有朝一日战死沙场,也是死得其所。”

小满怔怔地望着他,只觉得今夜的韩拾,眼里就像是装了星空,是最最好看的模样。

可她还是觉得眼眶发酸,眨了眨眼,便有热泪滚落。

她没想到会这么快,然而再一想这些时日他和周定衡走得那样近,整日整日的不在,一时间都好解释了。

以前她看那些话本的时候,也经常看到讲行兵打仗的,却只觉得想象不出是何种模样。

虽不曾见过真正的战场厮杀,她也知道是要死人的,满是残肢断臂,血流成河。

之前在姜府的时候,她就听说一个副将被敌军劈成了两半。

小满身子颤了颤,话里带了哭腔:“我……我害怕。”害怕他回不来,害怕这个拉她重活一次的人不见。

韩拾无奈地摸着她的脑袋:“怎么还哭了,这么舍不得我?”

她点头,眼泪流的更厉害了。“你要完完整整的回来,一根指头都不能少,我不要你抛头颅洒热血,你好好回来……”

韩拾突然笑了一声,伸手将她搂到怀里拍了拍,认真道:“我保证完完整整的回来。”

“这次不会去多久,也没有那么严重,再说了,又不是立刻就走,哭什么,我还要陪你捉鱼呢。等边外的事解决,冬至的时候我会回来看你,可一定要等我啊。”

少年的玄袍融于夜色,而眼中闪着的光,她毕生都不会忘。

那是将她从雪地里捡起来,给她一个家,给她亲人的韩拾,是世上最好的人。

林菀产子的时候,姜月芙再次病发。

西街的一个小院是女人痛苦到嘶哑的呻吟,相府中是丧失理智的哭喊和绝望的悲泣。

姜恒知在姜月芙的院子外站了许久,听着里面乱糟糟的声响,思绪都缠成一团。

他不由地想起了小满,他想让小满救救姜月芙,却又过不了太子那关。

此刻真是知道了什么叫作茧自缚,若一开始没有动过这种心思,他也不会害了一个又一个的人,可现如今,一切都无可挽回,无法停下。

直到屋中的哭喊声渐渐小了,姜恒知长叹一声,踏步走进院子,守在门外的婢女一见到他,脸色都煞白一片。

他顿了一下,意识到不对劲,步子猛地加快,用力将门推开。

姜月芙因为挣扎,衣衫都凌乱了,苍白的脸上带着泪痕,眼下是一片遮不住的乌青。

轻烟从炉中丝丝缕缕地攀升,缓慢如一尾游走的小蛇。

她就伏在香炉边,表情近乎迷醉,手指都在微微发颤。

程汀兰慌乱地扑过去,想挡在她身前,将香炉也扫到地上,却被姜恒知用力扯到了一旁。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似是花香,又带着腥气的味道。

而姜月芙知道他进来了,却还是不多不避开,贪婪地嗅着炉中的轻烟。

姜恒知混迹朝堂这么多年,自己也是出身权贵,对这味道并不陌生。

靖国的不少文人为了寻求快活激发诗情,会用一种名为“百花泣”的熏香,这香闻了使人飘飘欲仙,甚至能忘记疼痛不知所以。本是一个江湖大夫用来辅助治病的东西,是会使人成瘾的毒药,却从文人传到了京城贵门子弟的手里。

直到去年,太子殿下下令将“百花泣”列为禁药,制药者杀头,买药卖药都是同罪。

起初他亲眼见到自己一手提拔的学生,竟在下朝的时候药瘾发作,口吐着白沫从白玉阶上滚了下去。

回府后,他气愤至极,还对程汀兰说起了此事。

当时她神色怯怯,他还误以为那是对“百花泣”这种脏物的排斥厌恶。

如今想来,竟是早就开始给姜月芙用药,他以为的排斥,是她对事发的恐惧!

姜恒知又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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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那个学生瘾发后在地上扭动挣扎的模样,心中半是惊骇半是震怒,只觉得眼前一片黑,站在原地久久都不再动。

屋里的香气让他胃中一阵翻涌,等终于缓过神来,他猛地回神抽了程汀兰一个耳光。

程汀兰摔倒在地,发髻散乱,捂着发红的脸嘤嘤哭出声,边哭边怨恨地说着:“你说过会一辈子对我好,现在却动手打我,说只要我一个人,先是有了陶姒,如今又在外养了个贱人!现在成这模样都怪你!月芙痛得要死,我能怎么办,她是我的女儿,只要让她好过,我什么都管不了!你有办法,那你就治好她,跟我发什么脾气!”

姜恒知目眦欲裂,被气得面目都有些狰狞了,指着姜月芙说:“让她好过?你以为自己是为她好?无知妇人!你这是害她,是要毁了她!谁给你出的主意,是不是又是程郢,是不是?!”

他未曾有过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厌恶程汀兰,他认为她温婉懂事,是世上难得的好女子,是委屈下嫁给了他。

程汀兰双目也泛着红,嘶哑道:“毁了她?你根本不在乎她!你早就不想要我们了,你说自己不曾对那贱人对心,却三番两次去她的住处。月芙痛得死去活来,你却和旁的女人卿卿我我,你眼里早就没有月芙了。你想让月芙死了,再找旁的女人为你生儿育女!死了这一个,你还可以再找旁人,是不是!”

“你混账!简直胡说八道,我何曾对不起你,我做了那么多,你就只看得这些……”

两人争得面红耳赤,猩红着双目互相指责谩骂,将过去的恩爱和温情都撕裂开,言语化成锋利的刀剑,挑开伤疤,流出深藏的脓血。爱意在一次次口角中被摧残,就像被蚕食的树叶,干枯后轻轻一捻就碎成渣子。

争论渐渐停息,二人皆是疼痛狼狈,没有一方感到胜出的快感。

姜恒知扶着桌子喘息,看向趴在桌前昏睡过去的姜月芙,她本该娇艳的面容,如今像濒临凋谢的花,一寸寸发黄枯败。

他猛地一颤,夺门而去。

一走出院门,为他传话的小厮急匆匆跑近,喘着气说:“相爷,杏花巷那边出事了,快去看看吧,夫人才刚生产,这程郎君就赶去了。”

林苑苍白着脸坐在屋里,孩子正在稳婆手中哭泣,被锁在门外程郢正不耐烦地拍这门,朝她叫喊:“不要不识好歹,这是先前说好的,如今变卦,我……”

她低头估摸了一会儿时间,便将门栓抽去,开门和程郢对上。

程郢见着她衣衫单薄,因为产后虚弱腿还在发颤,就往后退了一步,冷笑出声,对稳婆招招手:“把孩子抱过来吧。”

这个时候林菀突然就扯出一个笑,说道:“程郢,你和你姐姐可真是恶心,你们全家都该去死。”

程郢脸色一变,顿时暴怒地骂了一句。

林菀听到了车马声,猝不及防跪了下去,抱着他的腿哭泣出声,声声都柔弱可怜。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带走我的孩子,我不能没有他……”

“你他娘的说什么屁话,滚开!”程郢正要扯开她,就听身后一声怒喝。

“程郢!”

林菀突如其来的转变, 让程郢完全没想到,还以为她是生完孩子得了失心疯, 居然敢这么对他说话。

正要将林菀扯开, 手才刚摸到她的衣服, 就见她猛地往后一栽, 额头撞在门框上, 发出沉闷的响声。

程郢整个人都傻了, 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 甚至忘了刚才姜恒知暴怒的一声,指着她回头说道:“姐夫,这贱人……”

语气中的迷惑被姜恒知一拳打散。

“程郢,你给我滚,再有一次,你就不用再进我相府的大门。”姜恒知拳头攥紧, 双目都猩红着。

从姜府出来, 他胸腔就燃了团火似的, 一路上越烧越旺,见到程郢欺负林菀时, 这团火蹭得一下就上来了。

“你算什么东西,处处指手画脚, 给你姐姐出些乱七八糟的主意, 非要搅得相府不得安宁。我提拔你这么多年,除了闯祸惹事还有何用,这么久还是个五品的废官, 程家的脸和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他指着程郢的鼻子骂,气得面色发红,最后怒极一脚过去。“滚,少让我看见你。”

从小到大,程郢都是被宠着的那一个,尽管生母早逝,程汀兰还是处处护着他,为他处理各种烂摊子。

没有人这样直白的指着他骂过。

程郢面红耳赤又气又怒,却又不敢对姜恒知做些什么,喘着粗气瞪了林菀一眼,恶狠狠道:“她是骗你的!”

林菀倒在地上被人扶着,额角撞了一个伤口还在流血,衣衫沾了些地上的灰,手背也是摔倒在地时的擦伤。

她眼角挂着泪,面色苍白惹人生怜,睁大眼怯怯地望着姜恒知。

一时间,他的心脏就像是被狠狠抽了一下。

恍然间想起了当初抱着孩子不可置信望着他的陶姒。

“滚。”他冷冷说了一句,便伸手去扶林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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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像是受惊的兔子撞到他怀里,委屈地哭出声。

“相爷,别带走孩子好不好,别带走他,这是我们的孩子。”

姜恒知抱着怀中的人,手臂缓缓收紧。

他辜负了陶姒,要再辜负林菀吗?

等到程郢离开,院子里安静到只剩下孩子的啼哭声,尖利吵嚷得像是刀子,划开了他的思绪。

姜恒知身处的地方和十几年前,小满出生的那个时候交错了。

当时的他是如何对待陶姒?

想了想,又觉得恍惚,那时的陶姒睁大着眼流泪,不让他接近小满,他便转身走了,并没有像这样抱过她。

他们之间满是不堪,从一开始的相遇就是错误和欺骗。

陶姒和林菀终究是不一样的人。

他为官多年,并非一点也不看出林菀的心思。她是朵美艳带毒的娇花,对他是带着心思和欲求的。

可陶姒是蝴蝶,本是热烈自由的女子,就连死也那般决绝,一句话也没有留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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