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倒有一条康庄大道。
开拓出了张德顺这条赚钱的路子,芦花便同刘桂香夫妻两个在村里专心搞起了收购农副产品、倒卖干货的营生。
因为第一次收笋,村里人如数拿到了钱,芦花再要收干货,很多人都蜂拥而来,不再短斤少两、以烂充好,更主动讲愿意记账赊账,待到她将货卖掉后再给现银结算。
春天的笋,夏天的菇和黄花菜,秋天的茄子、豇豆、干辣椒……但凡是能端上贵人们宴席上的干货,宝盛隆都要收。
特别是来年的笋子,是大头。芦花拿下宝盛隆的长约后,便早早跟各家各户打好了招呼,提前对笋干的品质做了要求,确保她交给宝盛隆的货都是上乘。
做生意,除了信誉,产品的质量才是事业扩张的生命保障。
芦花主要在牛家村活动,枫桥镇她则设了个收购点用于收购其他村子的货,自己也取了个名儿,叫稻香园干货行,十分接地气。
正好林寄眉和秦思思在镇上长住,有现成的地方租给她。
芦花同时还聘请了她俩为已所用。
两女都是能识文断字的,这点十分难得,省了芦花许多功夫。她教会她们记账,便撒手没再管。
林寄眉和秦思思正苦于虚度光阴,有了芦花带头,又见她做得很好,掂量自己也不差,都欣然同意,干劲儿十足。又有了一份收入,在婆婆和丈夫面前都底气十足了,自此后都把心思放在这份事业上,越做越开心。
宝盛隆固定每月派人来一次枫桥镇收货,芦花这边,一切都在向好发展。
只一点,香秀又给芦花聘来做丫头了,专门服侍婆婆和小叔子。香秀虽然也勤快,可始终没芦花服侍得那么贴心,冯慧茹感受到待遇落差,因此心情很不好。又看芦花时常不着家,便颇有怨言,可她已经管不住芦花了,怨气日深。
“早知道你是个野的,都不知在外面给我郁家给我齐书败坏了多少门风,叫他脸面扫地。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会叫齐书休了你这野妇!”
郁齐书那边,他的教培事业也发展得十分顺利,所赚不菲,他开始固定每月都回家一趟,才知道了芦花干的事情,起先并未说什么。可他母亲每逢他回家必在他耳旁口出恶言,数落芦花的不是,郁齐书听得多了就烦了,有些难以招架,便试图说服芦花不要再做她的事情,专心在家服侍婆婆,照顾弟弟。
芦花听罢,肯定不同意:“从前婆婆也是丫头嬷嬷服侍的呀,不好好的?你一个人赚钱多辛苦,我跟你一起努力,不是能早点实现我俩重建郁家、创办学堂的愿望吗?”
“可母亲她不喜欢,你就别勉强了。芦花,现如今凭我一己之力也能达成所愿,只不过是时间长一点,我真不愿意看到你俩本来和谐的关系被破坏掉。”
芦花已尝到了有钱的甜头,郁齐书的话根本听不进去,两人这次谈话不欢而散。
经过努力,两人终于筹足了新建新家的钱,随后就投入到了翻建郁家大宅的事情里,家庭矛盾暂时搁在了一边。
几个月后,新的郁府拔地而起,大门比以前更阔气了,家里仆人十几个。
郁家新屋落成那天,郁齐书和芦花开了三十桌流水席,请牛家村全村人都来吃饭,着实风光无限。
冯慧茹再度过上了体面的富太太生活,恢复了往日的容光。郁齐书孝顺,芦花又敬重她,再说她有了自己的事情做,根本不在乎,所以冯慧茹也重新执掌起了郁家的管家权。
做回郁家老夫人的冯慧茹,眼里容不下沙子,对儿媳妇芦花横竖都看不顺眼,经常逮着一点错处就夸大其词地向郁齐书告芦花的状。次数多了,芦花难免要在郁齐书面前反说婆婆的不是,为自己争辩。
郁齐书是个孝子,夹在妻子和母亲之间,身心俱疲,且烦不胜烦,渐渐不愿回家,躲在县学,免得回去就听母亲的小报告和芦花的小怨言。
好在芦花每月都会去宝盛隆结账,会去郁齐书那里小住几日,这是夫妻二人难得的岁月静好的小日子。
高天达无故邀宴。
郁齐书听说只请了他一人,还是在县令大人家里,那就是家宴了,有些不解。但虽心有疑惑,迫于对方身份,他也只得前去高府赴约。
酒席设在高家的后花园里,月色朦胧,灯火阑珊。
酒过三巡,高天达直言不讳:“舍妹对你十分仰慕,多次求我为她向你提亲……”
郁齐书已愕然站起身来,“大人,郁某早有妻室,您不是早就知道吗?”
高天达摆摆手道:“你那个妻子不要也罢。我听说她身份尴尬,来历不明,配你实在有辱名声。你是大有前途的读书人,不必为这样的妇人耽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郁齐书皱眉,“大人,吾妻从未耽搁我的前程。反之,我有今日,全靠她背后默默支撑。”
“那都是从前。你现在身份和情况都不同了,时常在外走动,同人交际,往来无白丁,你须得找个配得上你的体面女子才好。”
“大人,我觉得我同妻子十分般配,天造地设的一对。”
“郁齐书!”高天达大喝,“那你倒是说说她哪里同你般配了?因为寡妇再嫁?因为被人牙子拐来的?说不定她被拐来之前就在哪个烟花柳巷中养着,每日被教导如何取悦男人,为的是要卖个好价钱呢!”
郁齐书愠怒,面沉如水道:“大人,高小姐对我的倾慕,我只能说声谢谢了。我已有爱妻,而且不良于行,我是个瘸子,无一是处,哪里都配她不上,只能辜负她的美意,还请高小姐另择良人为婿。”
说罢就要拱手告辞。
高天达慢悠悠道:“郁齐书,你要知道,你现在不过区区一介教书先生,若没人推你一把,可能这一辈子也只是个讲书,每月领二两微博月俸为生,何以养家?可若是你娶了我的妹子,境遇便大大的不同。就是你要做书院的山长,那都是轻而易举的事,转天便能达成所愿。”
他的书院还未办起来,高县令就借前程相逼……
郁齐书沉默少许,道:“大人,何苦执着于我?世上多的是才子。就是书院中,能配得上高小姐的亦大有人在。这次秋试过后,说不定本院就有人能蟾宫折桂。大人和高小姐,何不去榜下捉婿?”
高天达站起了身,语气亦带上了怒意:“郁齐书,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只要我一句话下去,明日你就会从县学滚蛋!”
旁边的蔷薇花墙颤动,高晚秋转出身来。
“哥,你怎么说话的?几句话不对,就开始拿你的官威吓齐书了,你就不能亲和一点吗?!”
郁齐书抿紧了嘴,看也不看高晚秋。
高晚秋又委屈又幽怨,向他轻声道:“齐书,不是非要你休了你的妻子,我……我愿意同她平起平坐。”
芦花可愿意呢?
郁齐书眉头深蹙,尚未开口拒绝,高天达已怒道:“这怎么行?你堂堂安义县县令的亲妹妹,怎么可以去做平妻?同个乡野村妇一般地位?那不是自取其辱?不行!”
郁齐书拱手道:“高大人、高小姐,夜深了,我不便在此多加叨扰,承蒙款待……”
高晚秋快要急哭了,眼眶通红地朝高天达吼:“哥,我的事情不要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