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1 / 2)

胖丫儿因心里有事,多少有些心神恍惚,在河边儿一洗就是半日,眼瞅着快洗完了,忽闻身后有人靠近,或是因为他在自己心里扎得深,只听得脚步声便觉是李大宝,她回头去看,果然是他。

李大宝自那日被王家赶出门,存了一肚子的委屈不解,在胖丫儿娘家村子里外转悠了几日,总算寻了机会逮见了胖丫儿,这会儿大步冲过来,只一门心思地寻她问个明白。

胖丫儿见了李大宝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便知了他的来意,心下自苦:到如今你可还存什么奢望呢……

李大宝几步跑到胖丫儿跟前,道:“可算让我见着你了,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胖丫儿站起身,却并未回答,甚至也不看他,只垂眸站着。

李大宝有些心虚,软了几分语气,委屈地道:“你到底想怎样啊?该赔的不是我也赔了,该解释的我也解释了,你到底怎样才愿跟我回去?”

胖丫儿依旧冷着脸,垂眸不语。

李大宝愈发忐忑,再又小心地试探道:“或是……那天晚上……你生气了?是我弄痛你了?”说着便去抓胖丫儿的手,却被胖丫儿一缩,躲开了。

“你喜欢我吗?”胖丫儿忽地开了口,却仍未抬头望向李大宝,只怕见得他脸上瞬时流露出来的真心意,刺得自己心疼。

李大宝未料胖丫儿会突然问了这话,脸上一红,不知该如何回答。

没用,纵然不看他,她还是能在心里见得他的表情,其实答案早就在她心里了,问了,不过是捅破了那层窗户纸,让她不要再心存幻想罢了。

“你要是喜欢我,不会给我写休书,写我不孝敬公婆,不听丈夫的话,写我那些不是。”

“不是。”李大宝忙道,“不是说了吗,那都是小五子瞎写的,我都不知道写了什么……”

“你要是喜欢我,不会对我大声喊,不会对我瞪眼。”胖丫儿不理李大宝,自顾自地道,“我见过你笑的样子,好多好多次,可你不是对我笑,你是对张秀儿笑。我看见了,在窗户那儿,你知道吗,你原来每次去找她我都偷偷的在窗户哪儿看着,我不是想偷看你们,我只是想看看你笑,我想如果有一天也有人那么稀罕我多好啊。你喜欢的是秀儿,就算她嫁人了生娃了你还是喜欢他,除了睡觉的时候,你从来没亲过我,你亲她了,然后笑得比什么时候都开心,你为了讨她欢心,大冬天的去凿冰抓鱼给她爹吃。你从来没想过我爹喜欢什么,从来没费心讨过我爹欢心。你跟她说话从来都是和声细气,眼睛里都闪着光,那才是喜欢呢,我也想被人喜欢,哪怕只有一点点。”

眼泪终于挣脱了眼眶的束缚,无声滚了下来,胖丫儿也终于抬头望向李大宝:“大宝,我喜欢你,心里想要你好,孝敬公婆,因为那是你的爹娘,对你家人好,因为是你的家人。给你做鞋子,做多少都不觉得累,只要想到你能穿在脚上,心里就美得什么似的,为了你哭为了你笑,我就是这么喜欢你的,大宝,你喜欢我吗?”

李大宝的心口被扯了一下,从未有过的滋味,让他一时不知如何才好,下意识地避开胖丫儿逼人的目光,嘴唇噏动两下,努力想要说些挽回的话,只半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胖丫儿扯了扯嘴角,想要露出一个“我早就知道,我已经不在乎了”的表情,只满脸的泪水却却□□裸地暴露着她此时的痛楚,反而让这笑容愈发凄凉苦涩。

胖丫儿用衣袖狠狠拭去脸上的泪水,吸了吸鼻子,俯身收拾好东西,从李大宝身边擦身而过,离开了。

☆、第 14 章

李大宝休妻,一时间成了两个村子里人们茶余饭后热聊的八卦,甚至不止这两个村子,只连临近其他的村子都少不得闲谈此事,毕竟近些年鲜少听闻有休妻的,尤其是才成亲了不到一年,正该是小两口儿蜜里调油的时候。

虽说流言八卦少不得添油加醋,但于此事上,却也未传出什么特别的奇闻来,大都还是说李大宝那混小子酒后胡闹写了休书,逼得媳妇儿回了娘家,再不想与他过日子,自然,亦有好事者传说是李大宝并非醉酒糊涂,他是仍旧惦记着张家小秀儿,是以看自己媳妇儿不顺眼,平日里非打即骂,人家跟他过不下去了,逃回了娘家。

不论如何的传闻,都没有说胖丫儿不是的。一来胖丫儿性情好,招人喜欢,李大宝却是个刺儿头,三姑六婆传起闲话少不得存了个人喜好的添油加醋;二来,王家人一心想着再给胖丫儿寻个好人家,自然把李大宝说成个混账无赖,李家人却都存着还要把胖丫儿接回来的念头,更不会说她半分不是。是以这闲话传来传去,李大宝就彻底变成了个混账小子。

对于旁人的指摘,李大宝到也不甚在意,毕竟也都是背着他传,顶多看他的眼神儿有些意味深长。更何况,自出了这事儿,他就鲜少与人出去喝酒玩乐了。由是自那日见了胖丫儿回来后,除了跟着他爹下地干活儿其他时候都在家里窝着,哪儿也不去,什么人也不见。

这日晌午,他才下地回来便扎进了屋里,未多时,闻得院子里进了人,听声音应是包银禄。

他娘从灶房里出来,说了句什么,便闻包银禄应道:“找大宝说句话,您放心,不找他喝酒。”

未几,包银禄进了屋来,李大宝因休妻一事不太愿见人,只背身躺着假装睡觉。

包银禄坐上炕踢了李大宝一脚,玩笑道:“装啥装啊,知道你没睡。”

见李大宝不应,又笑道:“咋的?媳妇儿休了,兄弟也不打算理了,你这是想要修仙啊还是当和尚?”

李大宝不耐烦地道:“滚。”

包银禄道:“这媳妇儿不在身边儿是燥啊,瞧你这火气。”

李大宝道:“有事儿说事儿,没工夫跟你闲扯。”

包银禄道:“是没工夫闲扯,你再闲扯,你媳妇儿就真没了。”

李大宝觉得包银禄这是故意来拿他取乐儿了,恼道:“没完了你!”

包银禄道:“我不是来找你打哈哈,我是特意来告诉你,才听说孙婆子带了人上你老丈人家相亲去了。”

李大宝脸色一变,登时坐了起来,见包银禄脸上憋着笑,有些生臊,忙又装作没事儿似的靠回去。

包银禄见得李大宝的神色变化,故做不察,笑道:“咋的?真不急啊?”

李大宝斜眼儿睨着包银禄,打量他是在诓他。

包银禄收了笑意,道:“说真的,没跟你逗,怎么样?你一句话,咱哥儿几个去教训教训那小子,娘的,咱兄弟的媳妇儿他也敢惦记,今儿就拿他开刀,看往后谁还敢不开眼地去王家相亲!”

李大宝闻得包银禄这话,知他说的大抵是真的,心下一沉,脸上却仍强撑着镇定,只一翻身又背身躺回去,道:“谁有那闲工夫,爱谁相谁相,关我屁事。”

包银禄挑了一下眉,想了想,道:“得得,算我没说,你踏实睡你的吧,我走了啊。”说着便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打量李大宝的动静,看他果真没有叫住他的意思,也就一撇嘴走了。

李大宝竖着耳朵听着外边的动静,估摸着包银禄已走远了,立时跳下抗,抓了衣裳冲了出去。

另一边,胖丫儿垂头端端地坐在堂屋的椅子上,如坐针毡了半日,终于得了媒婆说要走的话。直到听着她娘把媒婆和来相亲的人送走,她才抬头松了口气。

不多时她娘回了屋,啧叹她适才也忒木讷,这半日连个头儿都没抬,吭也不吭一声,让人觉得你多不情愿似的,自己也没能好好相看相看人家小伙子的模样。

胖丫儿娘原想再多说几句,只怕又勾出闺女的心事,便也作罢,抬眼见了媒婆儿的帕子落在了桌子上,心下一转,猜得了人家的用意,便道:“瞧瞧这人这糊涂,直把帕子落下了,丫儿,赶紧着给你婶子送去。”

胖丫儿也是立时明白了其中用意,只也不好推脱,便拿了帕追出去,时人家已经走远,胖丫儿直出了村才算赶上。

媒婆儿笑着接了,却也不忙离开,只寻了话头与胖丫儿说话,胖丫儿红着脸答了人家的话,却是始终也未看人家小伙子一眼,许久,媒婆方放过了她,与来人一道赶了马车离开。

胖丫儿礼貌地目送着人家走远了才转回身,才要往家走,却见不远处的大树后面闪出一个人来,瞪着她的眼睛似要冒出火来,不是李大宝却是哪个。

李大宝三几步走了出来,气鼓鼓地明知故问:“那是啥人?干啥的?”

胖丫儿不理李大宝,冷着脸色往回走。就是这样,他对她从来都是这样,从前是,现在也是,换做小秀儿他哪舍得说她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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