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此刻她表现的的确是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让大城渐渐放下了戒心。
“哦,又是给村长买东西啊!阿瑜妹纸,你可真孝顺!”跟前男子呵呵笑着说,变脸迅速到让尤瑜叹为观止,“那行,你先把钱给我吧,我明天保管给你买回来。有什么指定的吗?”他问。
尤瑜摇头,“买最贵的吧。”她平常对这些产品没什么研究,不过似乎好的就会贵一点,所以她现在要最贵的应该没问题吧?说着,她从兜里拿出钱,交给了大城。
尤瑜没打算多在这里停留,她跟小敏的关系并不算是很亲密的那种。对于别人夫妻之间的事情,她一个外人,没想过要插手。更重要的,她直觉留在这里很危险。
“那先谢谢大城哥了,小敏,那我先走了。”她举了举自己手里的水杯,笑着说:“我还要去给樊爷爷送水呢!”说罢,她转身准备离开。
院中的两人站在原地,一个目光终于变得平静,另一个,却变得越来越不平静了。
大城回头,刚好看见小敏不甘心的眼神,他心里才平息下去的怒火,顿时又高涨起来了。他抬手便是一个大耳巴子,甩在了小敏脸上,口中大骂:“咋的!你还想要叫那小丫头片子帮你?我告诉你,你安安心心地跟老子过一辈子就好,我能宠着你给你好吃的好穿的,你要是有什么别的心思,可别怪老子弄死你!”
头都被打偏的女子现在身形一歪,差点摔倒,她捧着肚子,眼里的泪水稀里哗啦地流着,头发已经被打得发乱,毫无章法地披散在她的脸上,叫人看不出此刻她的表情。
“你不要你娃了!你再打我啊!打我啊!把我打死好了!你也不要你的娃了!我跟他一起去死!”小敏倏然抬头,目光狠狠地等着眼前的人,大有豁出去的架势。她从地上站起来,朝着大城的方向靠拢,披头散发,倒是真有几分像是恶鬼。
“疯婆子!”她这样子,丝毫没有震慑到大城半分,反倒是又被推了一把。
隐隐的感觉到自己的肚子有些作痛,小敏也不敢乱来了。如果她真有什么问题,那最后受苦受难的还是她自个儿。这山上没医生没稳婆,出事了那就很可能是一尸两命。
她还不想死!
想到这里,小敏咬了咬牙,颤颤巍巍站了起来,眼神从愤恨突然一下变得平静,转身,朝着屋里走去了。可能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大城也没对她的态度产生任何怀疑,像是习以为常那般,他也跟了上去,伸手还搭在了女子的肩头,“这就对了,乖了就好。你看你现在难道生活的不好吗?有你吃的有你穿的,哪点委屈你了?村里的人说你有福气,你难道没听见吗?”
一男一女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院子里,声音也渐渐消失,听不见了。
这时候,一直躲在灌木林后面的尤瑜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其实没有离开,在小路尽头她拐弯后,绕过了路口的泥巴房,倒回了大城院子周围。她身子小小的,今天又穿着灰色的呢大衣,躲在灌木林后面,也不大让人看得出来。
可就这么一会儿,她似乎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大消息。
第一次见到小敏的时候,尤瑜就听樊爷爷说了,叫大城男人可疼着她了。家里又不需要她种地,老一辈的没跟他们住在一起,平常小敏就只需要走走人家,把定好的鸡蛋送上门收钱就行了。可眼下,似乎这都是假象。
今天看见的一切,颠覆了尤瑜的认知。
她猫着腰,再次原路返回,提着樊爷爷的水壶,若有所思。
男人打女人,这是她最看不惯的。可更让她疑惑的是今天这种事情,看模样似乎也不是第一次了,可怎么全村的人都不知道?还是说,大家其实都知道,只是如今世间盛行的缄默原则,让他们也不说话?
尤瑜是不太愿意相信后一种原因的,因为这一周的相处,村里人给她印象太好了。顶着樊爷爷的孙女的名头,似乎走到哪儿都会有热情的人跟她打招呼,虽然每家每户没什么特别好吃的,见到她的时候,还是会招手问她要不要中午留下来一起吃饭。
村子不大,却很团结。大家伙之间的感情也很好,真情实意,让尤瑜感到这里其实就只有一户人家,所有人是在一个大家庭里,生活很和谐。虽然清贫,但却是很愉快。
如果,在这样和睦表象的下面,是这样的凶狠恶斗,尤瑜不由打了个寒战。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尤瑜已经走到了田边。樊爷爷站在庄稼地里,挥舞着锄头,脚边放着燃尽的秸秆还是什么干草的灰烬,似乎能够作为粮食的养料。
这时候,太阳已经西斜了。尤瑜蹲在一旁,大喊了一声,“樊爷爷!”
老人回头,用着挂在脖子上的汗巾抹了一把额头上冒出来的热汗,呵呵笑着,和蔼地看着她,“阿瑜怎么过来了?这路还远着哩,过来做什么?”
尤瑜扬了扬自己手里的水杯,然后从田埂上一跃而下,噗通一声跳了下去,惊得在劳作的老人大喊一声“小心”。她没所谓地大笑,然后走到老人跟前,“给您送水啊!”
在走之前,尤瑜还特意加了热水在里面,现在倒出来,还冒着白烟。
老人伸手接过,尤瑜却没松手,“您手上还有泥巴呢!我给您端着!”她像是真的是老人的亲孙女一样,在照顾人这件事情上,已经尽到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了。
这一刻,有种暖暖的温情在这一老一少之间浮动着。老人眼里有些湿润,“行啦行啦,不渴啦。你赶紧上去吧,这里脏兮兮的,弄脏了你的小裙子咯!”
尤瑜笑笑,“不怕不怕!”她说,跟在樊爷爷身后,看着老人挥舞着锄头,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对啦,樊爷爷,你跟我说说大成哥和小敏的事情呗!我有些好奇!”
“哦,他们呐!挺好啊,怎么啦!”
尤瑜:“……”其实吧,代沟也还是有的!“村里人都说他们感情特别好啊,我也羡慕呀,就想问问。小敏那么小,比我还小勒,她家里怎么舍得啊!”
樊爷爷没察觉到她的念头,一边劳动着一边回答着她的问题,“这些俺们也不太清楚,小敏来俺们这里已经两年多了,也没下去过。不过似乎从来也没有人见她家里人上来,所以,大伙儿在想,可能那孩子家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大城是她唯一的依靠咯!这种伤心事,俺们也不能去问吧,不过现在很好啦,她有自己的家庭,还有了小娃娃,我们放心!”
他说得很自然,语气里真带着满意和放心,尤瑜想,大约是真没有人知道其实他们表现出来的跟实际其实不一样吧。
想到这里,她心情有些沉沉的。这种事情,显然冒冒失失说出口不行,她知至少得知道什么是真相,才能告诉樊爷爷。而且,尤瑜隐隐觉得大城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如果是全村人被他瞒得死死的,这个男人,一定有他自己的手段。而且,今天在院中,她从大城的眼中感到了危险。如果纯拼武力,尤瑜没有一点胜算。就算是她被席桑莱拉着操-练过,可对方不是小白斩鸡,而是老黑鸡,跟这种经常锻炼劳作的人相比,她根本没得比。如果这件事情殃及到了樊爷爷,她会更加愧疚。正值壮年的年轻力壮的男人,跟已经杖朝之年的老年人对上,尤瑜真怕出什么事。
“这样啊!”她单手支着下颔,若有所思。